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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揣着这些疑惑,跟着这群人行起法事来。这场法事行了整整一个时辰,夜已深了,薛云卉觉得身上疲累不少,风一吹,竟还觉得有些冷,阴阴的冷。她私下看了看,见着众人都各回各的屋子去了,她也只想躺下睡会,刚要走,脚下突然有石子弹来,她一顿,又一枚石子弹了过来。薛云卉笑了,她这一晚累得,差点把庄昊那小子忘了。她抖擞了精神,这边老坤道喊她进屋歇息,她只道脖颈发痒,还要再去洗上一洗。老坤道自然随她去的,她看了看四下,瞧见东南方的院墙墙头有个脑袋上来下去,她便走了过去。“夫人。”庄昊在墙头喊她。“有什么话快点说。”薛云卉背对着他站着,眼睛瞧着院中的动静,嘴上问道。庄昊自然不废话,连忙道:“就在夫人行法事之前,属下一直跟着那张道士,见他带着那个车夫,搬了几块大石,给那枯井垒了个圈,然后抽出三张符纸,点着了扔进那枯井里,之后他便对着那井,拿出个碗来敲了三下,念了一堆经文,可惜属下听不懂。”薛云卉站着没说话,庄昊又喊了一声“夫人”,才把她叫回了神。薛云卉心下震惊不已。张道士给那枯井垒的石阵是何模样她不晓得,又烧的什么符纸她也不知道,念得经文自然也不得而知,可敲碗这等事,却是明摆了的引魂了。再加上今晚的招魂幡、回魂咒,这是……要招那死了多少年的年轻人的冤魂呀!他们莫名其妙招这枉死之魂作甚?谁让他们招的,接下来又要作甚?给这魂儿引路,送他投胎?冥冥中,薛云卉便觉得不太可能,除非这年轻人是这家的亲戚,可若是亲戚,这家来的那贵妇人也好,尤嬷嬷也罢,为何不出来与这魂儿相见?反倒是那张道士赵道士,好似是把那魂儿暂时收了。她琢磨这事,突然又想起了八字的事。难不成,那八字是这年轻人的?“元月廿二?”她不由地念叨了出声。她正出神,却突然听着庄昊又喊了一声“夫人”。“夫人为何念叨侯爷的生辰?”薛云卉心下猛地一抽,“你说什么?!”第237章这是谁家就在几日之前,薛云卉和那人伢子从那家院落出来的时候,那相看薛云卉的尤嬷嬷便转了脚步,半弯着腰,往内室去了。内室的圈椅上,稳稳坐了个妇人,四十上下的模样,身上穿了一件月白色素面对襟褙子并青色马面裙,头上了了簪了几件玉质首饰,牙色锦缎抹额上镶了一颗莹莹的翡翠,为这身打扮平添几分贵气。这妇人眼帘半掀,微微向下的嘴角透着她冷清的气质。尤嬷嬷行了礼,道:“夫人,您看那道姑……?”听那薛姓道姑的言语,本事看不出来高下,语气倒是颇为高傲。他们夫人素来觉得高傲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本事,况这人还往瑞平侯府看过宅子,尤嬷嬷做不了主,只等着她家夫人示下。那座上夫人闻言,才将眼帘又掀了掀,哼笑了一声,道:“如何不留着?到底是去过侯府的人。”尤嬷嬷得了准话,连忙回头吩咐了一声,丫鬟闻声下去了,尤嬷嬷又同这贵妇人说起话来。“加上这个道人,倒是够了。明日择日子、排法事,夫人去不去?”那贵妇人微蹙了一下眉头,“我去做甚?你看着办吧。”那尤嬷嬷听了,低声应了一句,见着贵妇人面上隐有不耐,有些话想说,又不知当不当开口。那妇人眼光扫过她,叹了口气,“有什么话,说便是。”尤嬷嬷眼中有了光亮,说是,“夫人别怪老奴多嘴。咱们既是来了,少不得要把事办好了。夫人的性子老奴晓得,可那位却不管这些,夫人上些心,那位知道了也满意不是?况且……指不定真能成事啊!”那妇人闻言又哼了一声,低声道:“若真能成事,外敌入侵还要领兵打仗作甚,千里外做场法事不就结了?”她半分都不想进京,如今只是意难平,尤嬷嬷看着又是劝,“那不是正逢这特别的关头么?这事还真不好说。老奴可听说,这一场可是厉害得紧!城里疫病死的近一半了!”妇人听了,眼帘陡然一掀,“果真?”尤嬷嬷满脸是笑,“老奴也是刚听说的,说是又指派了不少人手过去。”这话让那夫人脸上的不耐散去了大半,眼中也有了些精气,喃喃道:“若真能成……若真能成……也不枉我赶着连中秋没过,跑来这一遭……我儿也不用每日饮酒,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了……”那尤嬷嬷说正是,“那位什么时候做过无用之功?夫人听着便是了!现下那位又肯出手指点,也是咱们的运道!夫人很快便能得偿所愿了!老奴在这儿先恭喜夫人了!”那贵妇人脸上喜意添了不少,道:“我这半辈子不争,落得这么个下场,若是老天有眼,便该尽数补还与我才是。”尤嬷嬷说是,上前将小几上的茶盅端了过来,“夫人心性高洁,不耐那些肮脏手段,从前被人钻了空子,最是吃了大亏。索性老天有眼,如今恰逢这等好时机,夫人不过是费些心,定然能成!到时候那位高兴了,定然也向着夫人说话。到底他无妻无子,一朝身死,这爵位不还给大爷,且给谁?!”尤嬷嬷说着,更加激动了,老脸上笑褶纵横,替那夫人撩了撩茶盅里的龙井叶,才把茶盅递到贵妇人手里。贵妇人接了茶盅,尤嬷嬷又笑道:“老奴是越想越觉得此事能成了。您还记得方才那道姑的话么?说是没见得他命里天喜星入宫。您想啊,一个将死之人,还谈什么天喜星呢?定是没了影了!”尤嬷嬷突然提得这一茬,倒把那贵妇人说得笑出了声。“这话倒是不错!他那时得了爵位,便急着要娶亲,打量什么主意,我难道不知道?不就是怕这爵位旁落,想尽快地生子么!连着什么百户的女儿他也敢娶!真不愧是乡野里长起来的!”她说着,脸色变了几分,冷笑了一声,“我自都点头随他去,他爱娶谁娶谁!不想着他那般着急娶妻生子,竟半分没得偿所愿!真是老天有眼,就让他无后!这爵位就该是我起儿的!”她说着,突然仰头,越过半开的窗户,看向了外边碧蓝的天。“袁灼,你看见没有!最后承这爵位的人,还得是嫡子!你宝贝一辈子的庶子,不过是我儿脚下的垫脚石罢了!”秦氏言罢,嘲意十足地笑了。……腿下发虚地倚在墙根上,薛云卉觉得脑中空空一片,庄昊连着喊了两声“夫人”,她才喘了两口气,站直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