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皮糖

    郑佩英把庄青楠安排在二楼采光最好的卧室。

    旁边就是补课时用的书房。

    房间大得超出庄青楠的想象。

    床上的四件套都是新的，还有衣柜、书桌和梳妆台，淡紫色的双层窗帘上印满小小的花朵，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林昭笑嘻嘻地邀功：“四件套刚洗过，还是我铺的，你喜不喜欢？”

    庄青楠受宠若惊，看向郑佩英：“阿姨，我一个人住不了这么大的房间，我……”

    “青楠，以后这里就是你自己家，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不用跟我们客气。”郑佩英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感知到她惊惶不安的心情，轻声安抚，“阿昭他爸说，如果光线不充足，读书伤眼睛，我看来看去，数这个房间最合适。”

    庄青楠感激得几乎涌出热泪，低着头说：“谢谢阿姨。”

    郑佩英摸了摸庄青楠干枯的头发，对林昭说：“阿昭，你去把你的台灯搬过来，先给青楠用。你晚上又不怎么看书，放那儿也是浪费，实在需要的话，让你爸再给你买。”

    林昭吐吐舌头，没有一点儿不高兴：“您怎么知道我不看书？我还要准备中考呢！不过，给青楠就给青楠，晚上我可以来书房写作业，有不懂的还能问她。”

    而且，书房和她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想想就觉得亲近。

    郑佩英把儿子打发出去，揽着庄青楠来到厕所，教她怎么开热水器，怎么调温度。

    她打开头顶的柜子，指着里面的瓶瓶罐罐说：“青楠，这个是洗发水，这个是护发素。你知道护发素该怎么用吗？先用洗发水洗两遍，把头发擦到半干，再抹护发素，不要碰到发根，等几分钟冲干净就行了。”

    庄青楠认真地记在心里，看到郑佩英为自己准备了崭新的凉拖和毛巾，连单独的梳子都有，眼角又开始发酸。

    郑佩英低声道：“青楠，实话跟你说，我一直想要个像你这样懂事的女儿，前阵子不怎么搭理你，不是对你有意见，完全是生庄保荣的气。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你别想那么多，踏踏实实住下来，有事随时找我，要是不方便说，就让阿昭帮你传话，记住了吗？”

    庄青楠用力点头：“记住了，谢谢阿姨。”

    “都是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郑佩英体贴地给她留下消化情绪的时间，“你先冲个澡，睡个午觉，咱们家一般晚上六点吃饭，到时候我让阿昭上来叫你。”

    庄青楠在厕所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淋浴比用盆冲洗方便得多，她把自己彻底洗干净，每一寸肌肤都泛着淡淡的粉色，半长不短的头发第一次焕发光泽。

    她的眼睛红通通的，鼻尖也隐隐发红，不知道偷偷在里面哭了多久。

    庄青楠换好衣服，从厕所走出来，被蹲在门口的林昭吓了一跳。

    “阿昭？你在这里干嘛？”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带着浓重的鼻音问。

    “我妈忘了告诉你吹风机在哪儿。”林昭伸长胳膊，从另一个柜子里取出吹风机，帮她插好电源，在“呜呜呜”的热风里，看向她的眼睛，声音放得很轻，“青楠，你是不是哭啦？”

    “我没有。”庄青楠躲开他的视线，“可能是热气熏的。”

    订婚头一天就哭哭啼啼，未免失礼。

    她不想辜负郑佩英的好意，更不想给他们添堵。

    “哦。”林昭不敢多问，把自己的玻璃糖罐搬出来，宝贝似的捧在手里，“青楠，这个送你。”

    他嗜糖如命，里面装着各色糖果，花花绿绿，满得快要漫出来。

    庄青楠怔了怔，问：“那你呢？”

    “我想吃就问你要呗。”林昭见她没有拒绝，高兴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你先吹头发，我放到你房间的桌子上好吗？”

    在郑佩英的耳提面命下，他知道不能随随便便进她房间，已经懂得征求她的同意。

    庄青楠稍一犹豫，林昭就当做默许，一阵风似的冲到她的卧室。

    晚饭准备得很丰盛。

    庄青楠试图进厨房帮忙，被郑佩英赶到客厅看电视。

    林鸿文给她洗了一盘水灵灵的草莓，笑着说：“你和阿昭目前最大的任务是学习，家务活不需要你们动手。在家里别拘束，你看看阿昭什么样。”

    闻言，庄青楠看向林昭。

    林昭习惯性地大张四肢瘫在沙发上，忽然被林鸿文当成“典型”，红着脸蹦起来：“爸，好端端的干嘛寒碜我？您不会还记我动您私房钱的仇吧？”

    林鸿文看见郑佩英进屋，连忙举起双手表示清白：“别瞎说，你妈现在给我批了专用的零花钱，我不需要跟你似的在背后搞小动作。”

    或许是解决了一件大事，家里的气氛出奇的好，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地斗着嘴，郑佩英专注于新菜肴的摆盘工作，时不时拱两句火，脸上却泛着笑容。

    庄青楠新奇地观察着他们的相处细节，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真的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吗？

    真的能拥有这么好的家人吗？

    饭吃到一半，郑佩英说：“老林，你明天找辆车，把我和青楠送到市里，我们去买几件衣服。”

    林昭正在啃鸡腿，急急忙忙地举起手：“我也要去！”

    “不许去，你在家里看书。”郑佩英一瞪眼，拒绝儿子的陪同，“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中考了，还天天想着往外面跑，你复习好了吗？有把握吗？”

    林昭不高兴地嘟囔：“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吧……妈，我可以帮你们提东西，要是吃饭的地方人多，还可以帮你们排队！”

    庄青楠听林昭说得可怜，正打算帮他求情，看见郑佩英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只好把话咽进肚子里。

    郑佩英表现出不同于以往的专制：“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晚上，庄青楠坐在书桌前，看着透明的糖罐发呆。

    台灯洒下柔和的光，包装各异、大小不同的糖果释放出比白天更为强烈的吸引力，拼命地诱惑着她。

    这么多糖，只吃一颗的话，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

    这样想着，庄青楠鼓起勇气，按下罐子底部的开关。

    “哗啦”一声，深紫色的糖果落在手里。

    她忘记房间已经从里面反锁，屏住呼吸，压着动静，慢慢把糖纸剥开。

    这颗糖看着陌生，她第一次见，口感却带来惊喜——

    咬开外面的巧克力涂层，各种坚果爆发出诱人的香气，真材实料，热量爆炸。

    庄青楠刷干净牙齿，口腔里依然残存着甜甜的味道。

    她躺在干净又柔软的大床上，伴着这甜味，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第二天上午，庄青楠跟着郑佩英走进商场，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不肯带林昭同行。

    郑佩英直奔内衣店，挑了几款样式基础却足够舒适的内衣，对导购说：“这件、这件，还有这件，找一下号，给我闺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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