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香糖

    庄青楠在省级英语演讲比赛中斩获一等奖，带回一座水晶奖杯和一笔丰厚的奖金。

    林昭家客厅的墙上贴满了她的奖状，郑佩英笑着从她手里接过奖杯，小心地放在柜子上，一脸的与有荣焉：“我们家青楠就是争气，门门优秀，一点儿也不偏科。”

    听了将近两年的夸奖，庄青楠依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像以前一样把奖金上交给郑佩英，不出所料地被打了回来，鼓起勇气说：“阿姨，要不我请您和叔叔吃顿饭吧？”

    她看向林昭，寻求外援：“阿昭，你昨天不是说想吃水煮鱼吗？”

    “我什么时候……”林昭下意识反驳，见她对自己眨了眨眼，连忙改口，“哦，对，对！妈，大海说镇上新开了家川菜馆，味道还不错，收费也公道，咱们去体验体验，给青楠庆祝庆祝！”

    郑佩英看到两个孩子感情亲厚，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爽快答应下来：“行，我给你叔叔打个电话，让他早点儿回来，咱们去吃川菜！”

    这是庄青楠第一次支配自己的奖金，也是她第一次请客。

    她生怕小里小气的，被别人看不起，和林昭头挨着头研究菜单：“点一个口水鸡、一盘卤牛rou，再点份水煮鱼……毛血旺你吃不吃？对了，还有主食和甜品……”

    “太多了，太多了！吃不完浪费！”林昭平时大手大脚，这会儿却替她rou疼，“水煮鱼和毛血旺选一个，再点个炒青菜搭配着，让我爸妈清清肠胃！”

    庄青楠哭笑不得，借着桌子的遮掩，伸脚轻轻踢了踢林昭，小声说：“不用给我省钱，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林昭觉得小腿像被什么低功率的电击器电了一下似的，又酥又麻，舒服得直想打哆嗦。

    他的脑子变成一团浆糊，再也想不起阻拦，无论她说什么，都拼命点头，连声附和。

    庄青楠果然点得有点儿多。

    郑佩英没说扫兴的话，林鸿文还要了两瓶啤酒，给每个人倒上，举杯道：“预祝青楠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庄青楠的脸上泛起发自内心的笑容，轻声道：“谢谢叔叔阿姨。”

    她没喝过酒，端起杯子浅尝一口，不大习惯地微微皱眉。

    “很难喝吧？又苦又涩，真不懂他们大人为什么爱喝这玩意儿。”林昭把庄青楠的酒倒进自己杯子，给她换上果粒橙，小声嘀咕，“你知道吗？我还喝过白酒呢，那东西更要命，从嗓子眼一直辣到心口，半天都缓不过来。”

    庄青楠认真地倾听着，发表自己的看法：“可能大人也不喜欢喝，只是觉得这是拉近关系的工具，递一根烟，喝几口酒，话题更容易打开。”

    “青楠说得对。”林鸿文暗叹她比自家儿子成熟得多，“我也不喜欢喝酒，有的时候实在没办法。尤其是在生意场上，你不敬人家几杯，就是不给人家面子，还怎么谈下去？”

    林昭撇撇嘴，不以为然：“反正我不抽烟，也不喝酒，给多少钱也不喝。”

    他在悄悄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未婚夫，做一个好丈夫。

    烟酒是绝对不能沾的，庄青楠不喜欢，而且……

    他听电视上说过，男性经常抽烟喝酒，不利于备孕，生出来的孩子容易畸形。

    林昭想到这里，俊脸可疑地变红，把面前的酒倒进烟灰缸。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郑佩英清了清嗓子，道：“我说两句吧。”

    庄青楠和林昭一齐放下筷子，认真看着她。

    郑佩英严肃地说：“未来的两个月，对青楠来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月，我想对你们提几点要求。”

    “青楠，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学习，你什么都不要管，衣服交给我洗，家务交给阿昭做，需要什么吃的用的，让阿昭帮你跑腿。”她说完这几句，转头看向林昭，“阿昭，你管住你的嘴，少找青楠聊天，耽误她的时间。另外，有点儿眼力劲，我们和青楠没注意到的，或者她不好意思提的，只要对学习有帮助，你直接跟我说，我给你批资金。”

    林昭一点就透，拍胸脯道：“妈，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从现在开始，我就是青楠的高考后勤部部长，您是财务部部长，我爸是交通部部长，咱们三个一起为青楠保驾护航！”

    郑佩英和林鸿文被林昭逗笑，低声说笑着，再度举起杯子。

    庄青楠也跟着笑，眼底却闪烁着泪光。

    她有时候很害怕，怕眼前平静美满的生活只是一场梦。

    有时候又很愧疚，特别想跟他们说——

    不要对她这么好。

    她说不定会令所有人失望。

    庄青楠将没吃完的饭菜打包，又把rou骨头装进塑料袋，绕到葡萄园给旺财和小白加餐。

    旺财正值壮年，毛发油光水滑，四肢矫健有力，看着比原来更加神气。

    不过，它跟小白不停歇地生了三窝小狗，郑佩英把两边的亲戚都送了个遍，看着剩下的小狗崽颇为头疼，大手一挥，把它们送去做了绝育。

    庄青楠搂住旺财的脖子，被它舔得满脸都是口水，痒得直笑。

    林昭看得心里酸溜溜的，恨不得附到旺财身上，享受同样的待遇。

    他嚼着青苹果味的口香糖，从袋子里取出两个鹌鹑蛋，阴阳怪气地戳旺财痛处：“来来来，旺财，吃啥补啥，多吃点儿啊。”

    庄青楠瞪了林昭一眼，抱起两只在土里滚得脏兮兮的狗宝宝，自言自语道：“它们也有三四个月大了吧？该洗澡了。”

    林昭刚在郑佩英面前下过保证，闻言立刻撸起袖子：“我来洗！你要是不放心，就在旁边指导。”

    两个人用板房里的热水壶烧好热水，倒进大盆里，在旺财和小白的注视下，开始给小狗崽洗澡。

    林昭平时总看庄青楠cao作，见她动作行云流水，无论大狗还是小狗都很听话，觉得这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轮到自己上阵，却遭遇滑铁卢。

    两只小狗在盆里没命地扑腾，甩得林昭浑身是水，被他用蛮力按住后，“嗷嗷嗷”叫得凄惨又刺耳。

    旺财对小主人龇出利齿，表达不满，小白母性毕露，冲他狂叫几声，要不是庄青楠极力安抚，险些扑过来。

    “阿昭，你一只一只洗，动作轻点儿，别把它们整个按进水里。”庄青楠手忙脚乱地哄好大狗，搂住一只小狗给林昭做示范，“像这样慢一点儿，洗发水先在手心搓出泡沫，再往毛发上涂抹……”

    “我给我自己都没洗这么仔细过……”林昭笨手笨脚地照着她的指导，把灰扑扑的小狗洗成白色，不知不觉出了一身的汗。

    用吹风机吹干毛发之后，他瘫在床上，任由干干净净的小狗崽踩着肚皮蹦来蹦去，累得大喘气：“这活真不好干，以后半年洗一次吧。”

    庄青楠亲了亲斑点小狗的脑袋，把它放到林昭怀里，笑道：“阿昭，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先回去看书。”

    林昭点点头。

    等庄青楠的脚步声远去，他腾的坐起身，托起斑点小狗，无论平时多嫌弃，这会儿也觉得它眉清目秀。

    “你真有福气啊……”他喟叹着，做贼似的左右环顾一圈，快速低下头，在庄青楠亲过的地方“吧唧”亲了一口。

    苹果的清新气息悄然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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