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巧

    陆和光是在新生报到的第一天认识庄青楠的。

    身为学生会主席兼大二学长，组织迎新活动，是他的分内之事。

    一大早，他游刃有余地带着众人布置好会场，正在落实细节，查漏补缺，听见负责登记的魏原说：“陆哥，来了个物理系的，你正经师妹。”

    陆和光转过头，撞见一双清冷如山雪的眼睛。

    他出身优渥，家里的长辈无论从军还是从政，无不身居要职，相对应的，人脉也广，从小到大见过的漂亮女孩有如过江之鲫，早就对美色免疫。

    可他还是觉得面前的少女和别人不大一样。

    她化着很淡很淡的妆，大概只打了个底、扫了下眉毛，乌黑的长发用皮筋扎成个低马尾，简单的白T搭配牛仔裤，脚上踩着运动鞋。

    除了手腕上红绳和玛瑙编成的手链，再无其它配饰。

    就是这么简约的打扮，竟无端端地令他觉得清爽。

    好像连热辣辣的空气都变得柔和起来。

    “你好，我是陆和光。”陆和光只晃了一下神，就扶了扶金丝眼镜，得体地伸出右手，向庄青楠做自我介绍，“我也是物理系的，比你高一届。”

    他自问谈吐优雅，气质矜贵，一声“师兄”还是当得起的。

    可庄青楠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冷淡地用指尖轻轻碰了他一下，道：“你好，我叫庄青楠。”

    她把沉重的行李箱放到一边，低头认真填资料。

    陆和光习惯了众星捧月的关注，第一次遭遇冷落，微微皱了皱眉。

    “你的书包重不重啊？可以先放下歇一会儿。”魏原是自来熟，热情地招呼学妹，“现在太早了，我们学生会安排的志愿者还没到位，你在这里等一等……”

    “不用了，我自己拿得动。”庄青楠把表格填好，抬头看向充满历史厚重感的建筑物，“麻烦你告诉我接下来要办什么手续，路线怎么走。”

    魏原一边给庄青楠比划路线，一边用眼神暗示陆和光。

    陆和光只当看不见。

    他是学生会会长，需要留在这里把关，不能擅离职守。

    再说，干体力活难免狼狈，他需要保持完美形象。

    直到庄青楠走远，魏原才感叹道：“陆哥，这姑娘一个人过来报到，肯定爹不疼娘不爱，提的东西又重，怪可怜的，你怎么不搭把手啊？”

    陆和光说：“不可能，她脚上穿的鞋、提的行李箱都不便宜，用的手机还是苹果最新款，家里最差也是小康水平，你别想太多了。”

    魏原一脸惊异：“要么说你能当会长，这观察细节的能力，都快赶上福尔摩斯了！”

    陆和光心里一惊，意识到自己露了痕迹，连忙转移话题。

    他并非观察能力敏锐，而是懂得如何快速筛选身边的人，判断哪些人可以深交，哪些人不值得花费心思。

    说直白点儿，他是擅长伪装的利己主义者。

    只有这样，才能获得长辈们的赞许，在名利场如鱼得水。

    至于很久很久以后，陆和光有没有为这一天的傲慢感到后悔，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月后，学生会开展纳新宣传活动，在人流量密集的餐厅附近设置了一个展位。

    为了展现自己平易近人的一面，陆和光站在展架前，充当活招牌。

    他的面容英俊儒雅，言谈幽默风趣，很快吸引了大一新生的注意，成为视线焦点。

    陆和光驾轻就熟地配合着宣传部部长的手机，找好最佳拍摄角度，将堪称完美的左脸朝向镜头。

    他耐心地回答新生们的问题，等他们报过名，又拿起单页，走到人来人往的马路上，主动介绍起来。

    “同学，有意愿加入学生会吗？”陆和光拦住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把传单递给她，刻意施展迷人的低音炮，“不止能锻炼自己，丰富大学生活，还能在你的人生履历上添加浓墨重彩的一笔，要不要考虑考虑？”

    女生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是你？”陆和光对庄青楠印象深刻，见她经过半个月的军训也没晒黑多少，语气顿了顿，装出回忆了一番的样子，“你叫庄……庄青楠，对吧？”

    他能记住她的名字，她应该感到荣幸。

    庄青楠正在手机上浏览关于家教的招聘信息。

    军训结束后，她第一时间把寻找兼职提上日程，这半个月在街上发过传单，在奶茶店打过工，由于薪水不够理想，开始搜寻更具性价比的工作。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她对陆和光毫无印象，下意识摆了摆手，“我对学生会不感兴趣，你找别人吧。”

    陆和光的表情变得难看。

    他想起宣传部部长开的是直播，连着学生会的官方账号，另一头不知道有多少老师和学生正在观看，后背隐隐渗出冷汗，拦住庄青楠不肯放人。

    他用高大的身躯挡住她，压低声音说道：“师妹，你就当给师兄个面子，在登记表上报个名，充充人数，去不去面试都没关系。”

    陆和光瞥见庄青楠的手机屏幕，抓取关键字，急中生智，提出交易：“你在找兼职是吗？你帮我个忙，我给你介绍靠谱的客户。”

    他说完这句，立刻大声介绍起学生会的优势，语调抑扬顿挫，颇有播音员风范。

    庄青楠半信半疑地看了眼陆和光，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配合地走到展位前，登记个人信息。

    当天晚上，陆和光兑现承诺，加上她的微信，推了个联系方式过来，配上简短的文字介绍：“这是我爸爸的朋友王丰叔叔，最近正好在给他女儿找家教，你们联系一下。”

    庄青楠礼貌地回复：“谢谢。”

    庄青楠没有参加学生会组织的面试。

    家教工作倒是推进得很顺利，她走进装潢奢华的别墅，和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聊了一会儿，见到打扮得像公主一样的小女孩。

    小女孩拥有单独的钢琴房，吃的是她从没见过的高级生巧，午后的休闲活动是去马术俱乐部骑马，或者在私人庄园打高尔夫，含着金汤匙出生，赢在起跑线上。

    庄青楠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地试讲了一节课，得到父女俩的认可，将工作细节敲定下来。

    告辞的时候，王丰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青楠，你跟和光什么关系？很熟吗？”

    庄青楠实话实话：“不熟。”

    王丰“哦”了一声，眼睛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打了个转儿，笑容加深：“行，路上小心，下周见。”

    又过了一个月，就在陆和光以为，庄青楠的名字即将永远躺在通讯录里落灰的时候，他忽然接到王丰的电话。

    王丰气急败坏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楚：“和光，你赶紧、赶紧过来一趟！出事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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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补2500珠珠欠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