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桔柠檬糖

    林昭吃力地从已知的线索中提取出关键信息——

    庄青楠早就计划出国留学。

    这样的选择无可厚非，毕竟庄保荣和林素华一直在打她的主意，换成是他，心里也会害怕，也想逃得远远的。

    可是，她从没跟他提过半个字，显然并不想带他一起走。

    为什么啊？

    林昭想不明白。

    难道在她心里，自己和庄保荣那样的吸血鬼是同一档次的吗？

    没错，他是没什么本事，可他一心一意地守护了她这么多年，同时打三四份工养活她爸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怎么能狠心地说走就走呢？

    林昭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眼睛，想起下午和陆和光的交锋，逐渐生出几分火气。

    情敌跑到自己跟前耀武扬威，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是庄青楠默许的吗？

    她不好意思和他撕破脸，这才请陆和光出面，让他认清现实，知难而退吗？

    他和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了？

    林昭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

    庄青楠是不是已经背着他跟陆和光走到了一起？是不是被陆和光的耀眼光环迷住了眼睛，开始偷偷地嫌弃他，讨厌他？

    都说“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她也不能免俗吗？

    可是，他再喜欢她，也是个有血性、有骨气的男人，绝不能稀里糊涂地当绿毛王八，更不能如他们的意，吃下这个哑巴亏。

    林昭扶着桌子站起身，四处搜寻趁手的工具，打算冲到学校，找陆和光算账。

    庄青楠误入歧途，不能说没有一点儿错，但肯定不该负主要责任。

    都怪陆和光居心叵测地引诱她、设计她，当然，自己忙于打工，忽略了她的感受，也做得不够好。

    林昭从厨房翻出一根大号的擀面杖，握在手里比划了两下，觉得还不错，回卧室拿手机。

    地上还没收拾，一片狼藉，他被一本厚厚的词典绊倒，“噗通”跪到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嘶……连你也跟我过不去？”林昭怨气冲天，抓起词典打算摔到对面的墙上，看见扉页上熟悉的名字，又勉强停下动作。

    他拍了拍词典上的灰尘，顺手把其它书本整理到一起，看见一个厚厚的档案袋，像注意力无法集中的小学生一样，忘记原来的计划，打开袋子。

    里面装的是庄青楠为了申请留学准备的资料，有一大半是她大学期间的获奖证书，分量不轻。

    林昭紧皱着眉毛，一张一张证书看过去。

    他一直知道她很优秀，却不曾像现在这样直观地感受过，望着那一个个闪闪发光的奖项，再联想到自己惨不忍睹的成绩单，立刻自惭形秽起来。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你也不能脚踏两条船啊……”林昭小声抱怨着，忽然想起什么，打了个激灵，脸色迅速变白。

    他和庄青楠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好几年，对现状过于满意，以至于竟然忘了——

    庄青楠从来没有正面承认过他的身份。

    到底谁才是小三啊？

    他演戏演得太久，把未婚夫妻的名分当真不说，还理直气壮地摆出正牌男朋友的架势审判她、责难她，仔细想想，实在可笑。

    换位思考，庄青楠也是够为难的，碍于恩情不好拒绝他的种种要求，还要时时照顾他的感受。

    难怪她想逃跑。

    林昭苦笑着再度拿起账本，从头到尾翻看起来。

    他一边看一边小声嘟囔，声音里已经带出明显的哭腔：“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分，用这些数字就能全部概括吗？怪不得你一到北京就开始做兼职，从来不乱花钱，你是不是还打算按照银行的存款利率，连本带息一起还给我妈啊……”

    说到这里，林昭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福至心灵，想起庄青楠的两次献身。

    他当时以为她在做噩梦，或是被酒精所cao控，神志不够清醒，因此不敢越线，从没想过她是在……

    拿自己的身体当利息。

    她知道恩情难以用金钱偿还，也知道他有成年男人的生理需求，因此打算通过这样的方式弥补他，感谢他。

    可林昭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感激。

    满腔怒火化成酸楚和疼惜，他一边伤心多年美梦彻底破灭，一边心疼庄青楠自轻自贱，哭着打了自己两个巴掌，终于清醒过来。

    其实，庄青楠什么都没做错。

    她的性子本来就冷，从来不会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能够对他一忍再忍，百般纵容，已经很不容易。

    她不喜欢他，不是她的错。

    是他太贪心了。

    他不应该，也没资格拖住她的脚步。

    挟恩求报，腆着脸对她死缠烂打，更是下作。

    庄青楠上完最后一节课，发现外面下起濛濛细雨。

    林昭撑着一把墨绿色的大伞，站在教学楼底下等她。

    “阿昭，你的眼睛怎么了？”庄青楠快走两步，钻到林昭伞下，自然地抱住他的腰，仰头问道。

    林昭避开她的视线，胡乱编了个借口：“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门框上了。”

    庄青楠经过餐厅，打包了一份炒面、一份小笼包，拿着一个煮熟的鸡蛋走出来，帮林昭敷眼睛。

    她们并肩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雨越下越大，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车，高高的路灯把昏黄的灯光洒在脚下，形成窄窄的光圈。

    穿过有限的光亮，前方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庄青楠挽住林昭的胳膊，和他挨得更紧了些，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悄悄蓄起勇气。

    她打算于今晚将一切和盘托出，把选择权交给林昭。

    如果林昭愿意跟她一起出国，当然最好，如果他不愿意……

    她还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过，就算暂时分开，只要两个人足够坚定，以后一定可以重逢。

    庄青楠停住脚步，吸进一口湿冷的空气，伴着“哗哗啦啦”的雨声，开口道：“阿昭，我有话跟你说。”

    与此同时，林昭咬碎嘴里的金桔柠檬糖，忍住满嘴的酸涩，说道：“青楠，我也有话跟你说。”

    他害怕庄青楠一开口，说的便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话，因此表现出罕见的强势：“我先说！”

    庄青楠怔了怔，点头道：“好，你说。”

    林昭捂住不停抽痛的心口，低头看着脚尖，又急又快地说：“我觉得我们的性格不太合适，相比起做男女朋友，更适合做亲人。你要是没意见，我们……我们解除婚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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