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保护区
陆九州恍惚间，发觉自己又回到了上辈子。 他开着豪车，和一群狐朋狗友在郊区山道上飙车，山道上能够看到大半个城市的夜景，他最喜欢靠在车上，一边抽烟，一边看下头的灯光。 每当这时候，三姐总会打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陆九州的三姐陆曼是个精明强势的女人，她比陆九州大十五岁，至今未婚。 陆九州年幼丧母，家里的老头子因为子女多了不稀罕，对他也不管不顾的，要不是三姐带他，他老早就被不负责任的老头子养死了。三姐就跟他亲妈一样。 陆九州看着是个混不吝的二代，实则心里门清，他一学会说话，就能撒娇卖乖讨老头子开心，再大一些，靠着自己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笼络了家里大部分人。 陆九州知道，三姐不结婚，是不想放弃陆家的继承权。而他那个心怀鬼胎的二哥总想把三姐快点嫁出去。陆九州明里暗里收了其他哥姐的礼物，都会卖掉把钱给三姐。刚成年那会儿陆九州还想着找个有钱老婆，让老婆家给三姐点支持。 但是三姐不肯。 好在陆曼确实是个有能力的，陆九州死前那段日子，陆曼已经掌握了陆家大部分的家产，他二哥那笑面虎的脸上都罕见出现了颓色。老头子早就不管事了，只放话有多大本事分多大家产。 陆九州明白他车祸纯属意外，他当时心不在焉的，一脚油门忘打盘子，和二哥送他的车没什么关系。 死前的最后一刻他在想，得知他的死讯，三姐该多难过啊。 早上出门时，他还和她吵了一架，最后一句话是“别管我”。 …… “陆州？陆州！” 陆九州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好像有人在拍他。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眼前怼着个满脸正气的国字脸，表情却是违和的优柔，一下子把他吓醒了。 “啊，啊吴哥？”陆九州清醒过来，方知刚才那一切是个梦，他已经不是陆家的小少爷了。 吴晓蹲在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叫你老半天了都不醒，做什么梦了，怎么还哭了？” 陆九州反应过来，下意识摸了两下脸，发觉脸上湿漉漉的。 还真的哭了…… “没，没什么。”陆九州道，他坐起身，把自己的包捡起来，“到了？” “到了。”吴晓站起身来，扶了他一把，二人下了车。 车队停在保护区入口处，所有人都需要下车检查。 保护区四周是高高的围墙，大概有五层楼高。这里的保护区大部分都是在末世遗留下来的基础上修建的，外面这面高高的围墙，就是末世中用来抵挡异种的防御工事。 不过人类进化出了异能力后，普通的异种便不再是威胁。只是异种也会繁殖，就像正常的动物一样，所以末世结束后，异种仍没有消失。也许它们和人类一样，是在末世中“进化”的新物种。 现在的保护区的“保护”其实指的是中心塔的保护装置，它必须由七级及以上的异能者驱动，在防护装置笼罩内的区域才能生长正常的作物，人类才能生存下来。 末世结束后，人类在保护区外不会异变，可保护区外的异种对四级以下的人来说仍旧是无法战胜的强敌，被异种咬伤的人不会变异，但会感染异种毒素，这种毒素会抑制异能者的自愈能力，只有在治疗系异能的帮助下才能痊愈，如果不能及时清理异种毒素，哪怕是高级异能者也会因毒素死亡。 陆九州背着自己的包，排在队伍里。 像新源保护区这样的小型保护区，常驻人口只有十万，其实真实数字可能还不到。保护区一共有五个入口，他们走的是最大的四号入口，关口原本是座六层高的居民楼，但是看起来年岁真的很大了，到处都是缝缝补补的痕迹，那些像补丁一样的丑陋痕迹其实是土系异能者的杰作，她们像打补丁一样把房子破损的地方糊上，才留下这些丑陋的疤痕。 队伍行进的很快，他们整个车队大概有三十人，其中大半都是男人，但是在关口这里等着审核检查的大部分都是女人。 陆九州躲在车队大汉的身后，用他们宽大的背脊把自己遮住。 这里的女人实在太……陆九州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没一个正常的，一点都不知道矜持，眼睛就跟粘他们身上一样。 或许是照顾他们这队人，队伍行进得比旁边更快，不一会儿就轮到陆九州了。 坐在关口检查的是男人，旁边维护秩序的则是女人。原主也干过这活，算比较轻松，就是要忍受那些女人对他的sao扰，毕竟出入保护区的大部分都是女人。 陆九州把自己的身份卡递给他，男人伸手接过，放在仪器上扫描。 这边用的身份卡也不是陆九州想得那种里头埋芯片的磁卡，而是用异能力做出来的小圆片。 异能力早就渗透进了人类的社会，科技却仍停留在百年前，甚至在倒退。 保护区做这种检查主要是防止野人混进来。 他们保护区比较特殊，男女比例相对平衡，像陆九州这样年轻的男人尤其多，这在保护区中相当少见。 这还多亏了他们保护区的守护者源夫人是个特立独行的女人，她一直推行男人与女人平等相处，鼓励男人出门做工养活自己。 她亲自在保护区内成立了证婚所，并规定所有在证婚所里结为伴侣的男女不允许丢弃孩子，不允许另找伴侣。 她还办了婴儿收容所，经常会有人在保护区外头捡到野人丢弃的孩子，大部分是男婴。保护区里找不到男人生小孩的女人，或是不想跟女人生孩子的男人，都可以去收容所里领养孩子。 不过残酷的是，源夫人办的这个收容所里的男婴领养率特别低，更多长不大就死了。 检查流程非常简单，查了身份卡后，陆九州就进了关口。 离开那栋叫关口实则就一居民楼的小楼，就正式踏入保护区了。 陆九州是车队里招来的临时工，不用跟着他们回运输场。陆九州的工资会在两日后打到他卡上。 和吴晓打过招呼后，陆九州就离开了车队。 他背着包躲在一片低矮房子的屋檐下，抠着手里那个身份卡。 身份卡是张不规则的椭圆卡片，材质摸起来像石头，估计是哪个异能者捏出来的，上面会显示两种数字。放在关口的那台机子上就会显示他的身份码，放在保护区里的机子上，显示的就是他的余额了。 这里的通讯工具也非常简陋，同样是用异能驱动的，只有最基础的通话和发短信功能，好处是陆九州自己就能给它充电，省一笔电费。 陆九州把通讯器和身份卡都收起来，纠结了一下，他决定去搭路边的车。 这里是没有什么公共交通工具的，整个保护区从最东边走到最西边只要两个小时，从四号关口走到陆九州的家要半个小时，原主家里有辆不知道多少手的山地车，可惜他这次没骑出来。 陆九州实在走不动了。 这里的车都看不出牌子，很明显是修补过很多次的，比起他们车队的卡车差远了，陆九州都怀疑能不能跑。 开车的基本都是男人，这也是陆九州放心搭车的原因。 他找了辆相对新的车，和司机套近乎。 “大哥，去漫江区多少钱啊？” 司机是个约莫四十多岁胡子拉渣的大叔，看模样饱经风霜，有股独特的熟男魅力。他靠在座椅上惬意的很，一只手搁窗户上，一只手搁方向盘上，闻言稍稍低下头看了他眼。 陆九州朝讨好他一笑。 司机朝他伸出一个巴掌。 “五白金？”陆九州试探性地问。 他其实不知道搭这种车多少钱，原主从来不坐车，省钱。他换算了一下，一白金相当于十块钱，在保护区里可以买一天的伙食。 这都算贵的了。 果然，司机点点头。 陆九州把身份卡递给他，却不想这大哥摇摇头，朝他比了个数钱的手势。 “要现金啊？”陆九州皱眉。他把包放下，开始在包里搜刮，掏了半天，只掏出来俩白金。 大哥一把拿起俩白金，开了金口：“先上来吧，到地方了再给剩下的。” 陆九州点点头，走到车门边。 这辆车是面包车造型，车门都不贴合，槽多无口，陆九州心累，也不想那么多了，他伸手去扒车门，车门一开，他傻眼了。 车里连个座位都没有！ 可是定金都被收了，他估摸着这大哥也不会退他钱。陆九州一咬牙，背着包上了车，找到靠近司机的位置，席地而坐。他不敢坐旁边，怕这车开着开着那摇摇欲坠的车门掉了，他也跟着一起掉出去了。 “你朝这边坐点。”司机指了指应该是副驾的空地。 “啊？”陆九州愣了一下，他并不想，副驾那边的车门也有缝隙，一看就不是原装的。 “等会儿上来一车女人，你坐她们中间？” 陆九州想了想那个场景，汗毛倒竖，赶紧挪到司机身边，把包放自己屁股后挡着，又觉得别扭不安全，他就面朝司机坐着，把包放在左手边抱着。 陆九州刚坐好，就有俩女人走过来了。 她们也没问价钱，直接丢给司机俩白金就拉开车门上了车。 陆九州把头转向前挡风玻璃，也不看她们，保持沉默。 虽然陆九州后脑勺没长眼睛，但女人视线太灼热了，都快化成实质了，他想忽视都难。 更可怕的是，陆九州感觉到那俩女的就在他背后坐下了。 车厢那么大那么空，贴着他坐，什么意思啊！ 正当陆九州在心里疯狂吐槽时，他又感觉自己的包被人碰了一下，陆九州心念一动，抱着包的手一下子缩回来，整个人都往右边挪了几厘米。 陆九州余光看向自己的包。 果然，那女人刚刚想来摸他的手！这两个女人都穿着外出的防护服，很明显是从关口进来的。能出入关口的女人一般都在五级往上走了，惹不起惹不起。 陆九州没说话，缩回手后，又把脑袋转了回去。 他心里默念：别找我别找我别找我…… “咳，两位去哪？”司机大哥这时候发话了，救陆九州于水火中。 “去兰塔区。”其中一个女人开口。 “哦，那挺近啊。”司机淡淡说了句。 “帅哥，你去哪？”这时候，另一个女人，也就是刚才想来摸陆九州的那个开口了。 陆九州转过头，出于礼貌笑笑。 “呃，我们，我们不顺路……” 女人听罢笑了：“不顺路？你说你去哪，我们马上就顺路了。” 陆九州：那就更不能告诉你了！ 陆九州保持沉默，他觉得他不能再和她搭话了，于是他把头转了回去。 “帅哥，加个通讯号呗？”女人锲而不舍，陆九州装聋作哑。 女人还要开口说话，这时她的同伴发话了。 “韩悦。”同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和警告。 “好了好了，哎呀。”韩悦熄了心思，嘟囔了一句，“难得碰到个顺眼的……” 陆九州继续装聋作哑。 很快，又上来了几个女人，有那俩女人挡在陆九州后头，后来的女人没来sao扰他。 这些人大都是去兰塔区的。原主记忆里兰塔区离四号口并不远，也是运输场所在的地方，但是和他的家漫江区是相反方向。 终于熬过了艰难的上客时段，车子缓缓开动，出发了。 车先去兰塔区，好消息，女人下去了大半。坏消息，又上来了十个女人。 好在后来上车的那些女人并没有对他感兴趣，她们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上车的时候陆九州就听到了他们要去红花区玩。 红花区是什么地方？原主记忆里，红花区就是红灯区，这群女人估计是从外面回来赚了钱，去那儿找乐子的。 “姐几个这趟收货挺丰富嘛哈哈哈！”说话声中隐约有金属碰撞的当啷声响。 “可不是，王姐发现了三级异种，带我们杀了一整天，足足有五十只呢！” “我靠，在哪找到的？五十只三级异种，这不得换五十金了？” “难怪姐几个去红花潇洒哈。” “啧啧，王二队还是实力强劲呢，想当年我也在她手底下干过一段时间。” “王姐去年升了六级异能者，如今还在源夫人身边做事，今时不同往日咯。” “唉，也是我们区六级少，才叫源夫人迫不得已招安野人进来。” “可不是，那群野狗太不讲礼数了，自从招了她们进来，街上男人都少了。” “上个月我去金台，那儿的少爷跟我说，他们也烦野人，恨不得贴个野人不许入内呢。” “嘁，那群少爷出去卖还挑上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那群野狗是什么好东西？下手不知道轻重，弄不好就会出人命的。” “也就是源夫人心善定了些子规矩，把男人都惯坏了，要在仇州，男人可不敢造次。” “嘁，那你去仇州呗，来我们这干吗？” “就是就是，这话说得，像咱们委屈你似的，这么有能耐去大保护区混呗，看你混个什么名堂出来。” 那女人一番话算是惹了众怒，众人都在嘘她，她便不说话了。 她们又刺了这女人几句，接着话题转到红灯区的少爷上，便开始说些荤话了。 没想到女人变态起来，言语也这么下流猥琐，尺度极大，陆九州听着只恨不得自己真是个聋子。他偷偷看了眼司机，大哥却神态自若，估计是习惯了。 陆九州把头埋在膝盖里，试图逃避面前的喧嚣。 只听得嘎吱一声响，车停了下来。 司机大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漫江区到了。” “哦，哦！”陆九州坐直身子，他抱着自己的包，准备去拉副驾的车门，司机扯住他，示意他从后面走。 车厢里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陆九州一回头，就见十来个女人坐在车厢地板上盯着他，她们各个都是背心长裤军靴，裸露的胳膊上都留有疤痕，好几个是寸头短发，面相看起来都相当凶。 陆九州：…… 陆九州只好站起身躬着背往门那边挪。 坐车门边上的女人还好心帮他把车门拉开了。 陆九州小声说了句谢谢，抱着自己的包，火烧屁股似的跳下车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