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别怕我不是坏人/我的贵人踏光而来
“你是所有人的贵人，唯独不贵自己。” 算命先生的话犹在耳边，少年解雨臣紧紧盯着前方翩飞的灵巧身影，只觉得心漏跳了半拍。 原本，这只是八岁当家的解雨臣平平无奇的一天。 平平无奇地处理家族事务，平平无奇地巡视产业，平平无奇地遭遇袭击然后反杀。 稍微起了些波澜的，就是他没想到一个追随父亲多年的伙计会真的被策反，布置的围剿计划被撕开一个裂口，被触动利益疯狂反扑的敌对势力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拼着惨重损失也要杀死他。 如果真的被捉住，干脆利落死亡或许是不错的结局了。 更有可能是被折磨，被废掉，被利用他解家现任家主、解九爷之孙、二月红徒弟的身份榨取剩余价值。 ——如此，才算是利益最大化。 在权利漩涡沉浮数年的解雨臣从不怀疑敌人的恶意，也不会天真地认为敌对方没有聪明人想到这一点。 接应的人手正在赶来，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他就能重新掌控局面，碾碎虎视眈眈的外部势力和引狼入室的蠢货！ 伤口撕裂得越发严重。 明明是寒冬腊月，面容精致的粉衫少年却出了一身冷汗，蕴含着盐分的体液流到伤口，让疼痛加剧，也让昏沉晕眩的大脑重新恢复灵敏。 解雨臣跑进光秃秃的荒林，想借助复杂地形继续拖延时间，却发现远处河边坐着个人。 ——孤单冷寂，和萧瑟冬景融为一体。 若不是那人投射过来的毫不掩饰的怒意和杀气，正在狼狈奔逃的他也无法注意到这里还有第三方存在。 前有狼后有虎，看着杀气腾腾的青年冲过来，解雨臣脑子飞速运转，试图寻找破解之法，连自己的下场都预设了好几种。 但，没有遭到攻击。 仿佛一阵风略过身侧，青年对上了追逐他的亡命之徒，身手敏捷得像是护崽的雪豹，狠绝地将觊觎者撕碎殆尽。 ——被保护了。 充斥着寒冷、疲惫、疼痛的大脑缓缓计算出这个结论，少年解雨臣呆呆地望着青年，直到青年清除敌人，迎着光向他走来，滞涩却温和地说：“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他眨了眨被温暖笼罩的眼睛，伸出被冻僵的双手，紧紧抓住来人的衣袖，然后昏了过去。 流失的血液源源不断带走他的生命力，长时间战斗厮杀和躲避奔逃也耗光了少年的体力，能支撑到现在，完全靠解雨臣顽强的意志力硬撑。 骤然放松心神，陷入昏迷完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失忆的容钰可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 家族倾轧、势力争斗距离他很近又很远，在他的视角里，自己发好心救了个小孩儿，刚捂住小孩儿眼睛免得吓到他，顺带说了句干巴巴安慰的话，小孩儿就晕了过去。 虽说大概率是伤痛交加导致的结果，但过于巧合的时机，还是让容钰怀疑是不是自己杀戮的场景太过血腥残暴硬生生把小孩儿刺激晕了。 容钰微微蹙着眉，在少年跌倒之前伸手，左手搭背，右手勾住腿弯，稳稳当当地以公主抱的姿势把人抱起来。 从随身空间取出一件大氅披在小孩儿身上，又小心翼翼挪动小孩儿脑袋靠在胸口免得移动途中对小孩儿造成二次伤害。 然后容钰轻盈且迅速地离开了。 轻飘飘地，只留下一地尸体血迹和一行浅浅的脚印。 雪花随风飞舞，没一会儿就为大地覆盖上一层新雪，抹去了容钰存在过的踪迹。 姗姗来迟的家主下属：我解当家呢？！那么大一个小九爷去哪儿了？！！ …… 容钰抱着满身血污的解雨臣回到洞xue，烧热水，擦身子，熬药，敷药，喂药，忙忙碌碌的，连小孩儿什么时候醒来都没注意到。 容钰闲着无聊，又跑出去清了清周围环境，捡了一大捆木柴才慢悠悠回窝——洞xue口布置了防御结界，压根不用担心有中途睡醒的熊瞎子钻进去偷小孩儿。 推开临时扎的简陋栅栏门，捡来的小孩儿正转着乌黑的眼珠子打量新环境，见到他进来身体紧绷，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容钰：……我有那么吓人吗？ 尽管心里嘀嘀咕咕，身体却诚实地离小孩儿三尺远，生怕刚救回来的小孩儿被他踹进阎王殿去了。 他太久没说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词儿来安慰受惊吓的小孩儿，只好套用某个拦路的劫匪头目曾试图哄骗他的话术。 “别怕，我不是坏人。” 话一落，容钰就沉默了，为什么感觉更不对劲了？ 这真的能起到安抚作用而不是恐吓威胁吗？ 容钰心里泪流满面，本着说多错多不说不错的想法，他摸了摸小孩儿柔软的头发，就坐角落里闭目冥想修行了。 这个孩子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相信他一定不会被区区血腥杀人现场吓到的！ 容钰：QAQ ——我是个没有良心的屑大人！ ——也就比那几个对未成年下手的人渣好一点点。 …… 解雨臣发现自己得到了良好的照顾。 没有华美厚重的建筑，没有昂贵精巧的医疗器械，没有就职多年经验丰富的老练医护。 但青年的真心庇佑和无恶意的安全环境就足以超过上述一切。 身体被清理过了，衣服也换了一套新的，各处伤口还涂了药效极好的散发着清香的药膏，嘴巴里也残留着些许苦味。 解雨臣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享受难得的安宁。 栅栏轻轻响动，轻微冷风送来了熟悉的气息，他抬眸，果然看到了那个踏着天光而来的昳丽青年。 ——心脏漏跳半拍的感觉又来了。 他身体紧绷，努力让骤然加速跳动的心脏恢复平静，却见到昳丽青年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手足无措地安抚：“别怕，我不是坏人。”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坏人。 干净的气质，纯净的眼眸，清透得一眼就能望到底，是最容易激起人类保护欲，也是最容易吸引变态污浊之人的类型。 ——不是想要保护他的纯净，就是想把纯净的他拉入泥潭，和黑暗污浊共沉沦。 解雨臣自认不是个好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都是贴在他身上撕也撕不下来的标签。 但有一点他做得很好——有恩必报，有功必奖，有过必罚。 这个青年救了他，他把青年带回私人宅邸好好款待，提供落脚之地和力所能及的帮助，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摇曳的烛光中，雌性莫辨的精致少年紧紧盯着靠在墙角的昳丽青年，眼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贪婪和留恋，活脱脱像是个趁着心上人不注意使劲儿偷看的情窦初开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