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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大约几年以前,美国一所工科大学。

    在入江正一决定要和斯帕纳一起参加机器人大赛的那段时间里,白兰好像得了分离恐惧症。

    想他白兰·杰索,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人帅嘴甜的好孩子,永远不愁没人陪,但在遇见小正这么有趣的家伙之后,他的胃口变得愈发挑剔,不过独自吃了两天食堂,就按耐不住性子,跑到宅男二人组的工作室烦人——左脚进门,直冲沙发,顺势躺下,张嘴开说。除了出馊主意和闲聊天以外,尊贵的白兰大人什么也不做。

    斯帕纳至少贡献了三袋糖果,也没能完全堵住白兰叭叭叭的嘴。一会儿说机器人不好看,一会儿说想去玩保龄球,把一向好脾气的入江正一烦到忍无可忍,直接拎起扳手,从工位上“噌”的一下站起来。

    斯帕纳没拦,他其实更想看正一给白兰一榔头的,最好冲着声带打,直接给他揍没音。

    可正一还是太温柔,走到白兰跟前就已经消了气。“……我听说今天是社团招新日,有些社团会为了招揽新生而表演节目。”

    他扶正了自己的眼镜,无奈极了,“哪怕不进社团,去看看也行吧?”

    “小正和斯帕纳都不去,我一个人好可怜~”

    “那来帮我给这个零件上油。”

    “哎~不要不要,我讨厌机油味。”

    正一捏紧了扳手。

    “去参观,还是来上油,你选一个吧。”

    白兰盯着挥到自己眼前的扳手,不禁流下了不知悔改的鳄鱼眼泪。

    “嘤嘤,小正好可怕哦,嘤嘤。”

    ——————

    “姓名,年龄,专业。”

    “白兰·杰索,19岁,工学院二年级。”

    “哎哟,听名字你还是个意大利人?”

    “是的~”

    “意大利人好哇,我们社团也有个意大利人。”负责接待的男子用笔戳了戳桌板,向身后的帐篷大喊,“阿茉!先出来一趟!有你老乡!”

    帐篷里的女子嚷嚷道:“等下!我还在换衣服呢!”

    “赶紧的!是个大帅哥!”

    “天杀的——他要不是帅哥你就死定了。”

    门帘掀开,同为意大利籍的女子就这样撞进白兰的眼睛里——她是个实打实的美人,有着一头富有生命力的红色卷发,眼睛是透蓝的,就像《海的女儿》里的小美人鱼。但她明显比爱丽儿有料多了,原本普通的军绿色露营服在她身上异常火辣,仿佛是从好莱坞片场走出来的性感女星。

    “好吧肯尼,你活下来了。”她撩了下头发,笑着说,“Ciao,帅哥。”

    白兰还在看她。肯尼吹了个口哨,“瞧瞧,又有人被咱们的社团之花迷住了。我就说嘛,放你去台上唱歌,肯定有百八十万的傻小子前仆后继。”

    “你少来。”她拍了下肯尼的脑袋,向白兰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啊帅哥,我是阿茉米拉塔·柯斯达利亚,生态学大四。名字有点长,所以朋友们都叫我阿茉。”

    “……白兰·杰索。”

    他们短暂地握了下手,阿茉继续说,“欢迎加入露营社,我们除了去深山老林里探险,还会对当地的动植物做——”

    “——等等阿茉,他还没入社呢!”

    “哦哦,抱歉。”阿茉的笑容立即客套起来,“那我们只露营,在环境优美,异常安全的地方。”

    任谁看了都是陷阱,这个社团的活动一定又苦又累,不然为什么有这等美女坐镇,成员数却依旧少得可怜。可白兰还是鬼使神差的在入社申请书上签了字,事后他对正一解释,这是出于对生态学的热爱。

    亦或者是对生态学大四美女的热爱。

    ——————

    事实证明,对美女的热爱并不能当棉花糖吃。

    白兰把最后一罐样本递给肯尼,整个人好似被抽干了一般,走路都是飘的。虽然他一直保有健身的好习惯,可和做科考的牲口们相比,理工男显然更适合呆在室内拧螺丝。

    他开始怀念小正身上的机油味了,还有斯帕纳的水果硬糖。

    “叫露营社简直是诈骗……”

    肯尼咧着嘴笑,“那可不,不然从哪儿骗得来这么多免费劳动力。”

    他们六个人,四条狗,除了大包小包的野营设备,还有成批量的勘探仪器。天没亮时出发,快中午了才到目的地,除了一人负责安营扎寨外,剩下的人迅速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又是安装红外摄像机,又是取样水质微生物的,等夕阳西下,他们才又一次聚齐。

    阿茉和另一个学植物的女孩去了小溪上游采集样本,白兰想她一定体力惊人,大家都累得瘫倒在躺椅上,唯独她,又好整以暇地抱起了吉他。

    “瞧把你给累的,你们工学院不就擅长摆弄这些机器吗?”

    “这是赤裸裸的专业歧视。”白兰忍不住抱怨,“工学院可没教如何在树枝上组装摄像机。”

    “是啊是啊,如果能长出翅膀“嗖”的一下飞上去就好了。”她仰起头哈哈哈地笑,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吧,大帅哥,我给你弹几首曲子,慰藉下你疲惫的心灵。”

    白兰要来一杯棉花糖热可可,他刚坐下,就看阿茉指着远处说:“瞧,天要坠下来了。”

    当太阳的余晖洒在山坡上,整个丛林都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烟粉色。理工男普遍认为自然真理是由无穷无尽的数学公式组成,可白兰算个特例,他喜欢花,还喜欢人类赋予它们的特殊含义,现在连这夕阳,他也觉得浪漫至极。

    他们并肩而坐,身后是肯尼和其他人的嬉闹声,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小溪哗啦啦的流水声,还有趴在篝火旁,等着开饭的雪橇犬露娜、小山雀、芋头以及美乃滋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当太阳坠入山间,擦出最后一抹光亮,整个世界又全都陷入安静。

    只有阿茉扫动琴弦,她温柔地唱。

    “Non ti fidar,不要相信。

    di un bacio a mezzanotte,午夜的吻。

    se c,è la luna, non ti fidar,不要相信 午夜的月亮,

    perché, perché,因为呀,因为。

    la luna a mezzanotte,午夜的月。

    riesce sempre a farti innamorar,总能让你坠入爱河。”

    在那个晚上,白兰什么也不想干,他就想坐在她身边,看她弹吉他,听她唱一首又一首老掉牙的意大利情歌。如果碰到他会的,也会跟着唱上两句,就像对话一般,他问阿茉:

    “Ma come farò senza più amar ?如果没有爱,我该怎么做?

    “Ma come farò senza baciar ?如果没有吻,我该怎么做?

    Ma come farò a non farmi tentar ?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被诱惑?”

    可她只是唱,一直唱,不回答。

    白兰说,换首曲子吧,我想听那个。

    “你想听哪个?”

    “Amore, Mio Amore

    爱神啊,我的爱。”

    Amore,阿茉莱。

    ——————

    晚饭过后,耀眼的红发人独自坐在河边的树墩上,她随身带的吉他被孤零零的放在一边,而那双经常抚琴的带着层薄茧的手,此刻正摆弄着一株不知从哪儿揪来的无名小花。

    白兰翘了清洁的任务,走着走着就又回到了阿茉身边,和她共享同一个树墩。

    “……在想什么呢?”

    “前男友。”

    “嗯嗯,不是我想听的,你换个想吧。”

    阿茉耸了耸肩,“那好吧,我在想你有几个前女友。”

    “不记得了。”

    “真薄情。”

    “因为都很没意思。”

    一些没有色彩的人,在他纯白的空间里来了又走。烤奶色的眼影?还是什么秋叶色的嘴唇?不记得了,反正在他眼里全是灰白一片。

    “更薄情了,渣男。”阿茉嬉笑着。她晚餐喝了许多酒,脸蛋红扑扑的,红晕的余晖延伸到眼睛里,整个人又鲜活许多。

    “我跟你说啊,我的初恋是我的学长,他英俊、温柔,就像童话里的白马王子。可惜是个妈宝,离了他家里人就什么都做不好,所以他一毕业,我们就分手了。

    “第二个呢,是我高中打工时认识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也不算情侣,不知怎的就滚到了一起。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力狂,虽然对我还算凑合吧,但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一上大学我就跑了,连夜买站票离开的意大利。

    “然后就到了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他是个东方人,还比我小三岁,每次和他在一起我都挺手足无措的,永远猜不透他的心——分开前我还在想,小鸟啊,要是你能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就好了。”

    白兰撑着下巴听,最后给出一句中肯的评价:“听起来这几个都不是好男人,阿茉的眼光有待提高。”

    “那你说什么才算好男人?”

    “比如说愿意为你爬树架摄像机的。”

    “肯尼?”

    “还比如会跟你一起唱意大利情歌的。”

    “威廉。”

    “还有给你做饭的。”

    “汤姆啊,他手艺确实不错。”

    十几岁的白兰从没吃过爱情的苦,他郁闷极了,“好吧,现在有一个真正的好男人被剩下了。”

    阿茉扔掉花,笑着揉乱白兰的头发,然后她扑进白兰怀里,带着浓重又香甜的朗姆酒的味道。

    “我懂了我懂了,是某人想做我的第四个。”

    白兰搂着她,终于亲吻到她耀眼的红色发丝——多么吸睛的颜色啊,生机勃勃的,鲜血淋漓的。

    “是啊,为什么不允许他呢?”

    阿茉还在笑,等笑够了才说好。

    前来抓白兰回去洗碗的肯尼自知打扰人谈恋爱会被驴踢,他骂骂咧咧的来,又悄无声息地走,拿起手机,发送了一条简短的讯息。

    【致彭格列:任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