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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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 峰已回,路已转,此情何苦枉断肠。 ————————————————————————— 〈锲子〉 苏小慵已经笑了小半个时辰。 小姑娘伏在桌子上捂着肚子,看一眼旁边坐在床上的两个人,更是险些笑趴下。 “别笑了,再笑小心年纪大了多长两条纹啊!” 方多病坐在小榻旁边,一脸生无可恋地仰着头任由面前的人在他脸上画着什么。 他回不了头,便拿眼睛看她,话音刚落,紧接着手背便被人拍了一巴掌,在病中的人手上的力气却没有收敛,很快手背上便浮起了一小片红色。 “方小宝,和女孩子说话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方多病闷闷不乐回过头来,下巴被人抬起来,一双眼睛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那双泛红的水润眸子。 李莲花手上拿着一根问苏小慵讨来的螺子黛,正在一脸认真的在他脸上比划,方多病皱了皱鼻子,只觉得满房间的胭脂水粉味儿都盖不住他身上的那股药香。 常年在病中的人身体总会虚弱一些,方多病看着他面色苍白却一脸认真的模样,就连反驳的声音都小了一些:“你怎么又帮她说话,明明是她先笑话我的……” 已经将螺子黛换成了胭脂的人似乎对于手上的这件事十分看重,对于他的问话半是认真半是随意地回答道:“说不定她是在赞美你长得好看呐。” 方多病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但李莲花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肃穆,他从中半点看不出玩笑的意思,方多病半信半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把耳边的笑声自动过滤了一部分。 “好了!” 方多病得了赦令,接着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李莲花的床边。 窗边不知何时摆上了一个小镜子,少年的马尾在脑后随着他左右摇头的动作轻轻扫开了一片墨花儿。 意外的效果很好。 方多病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刚刚进门时分明还白的像鬼一样的脸色,如已经红润如常人——他甚至还贴心的给自己扫了扫眉峰。 方多病的这张脸本就属于白净瘦弱一类的,这几天因为忙着照顾李莲花和试药,来回的折腾让他的脸颊更为消瘦几分,原本红润有神的脸色也迅速苍白了下去。 李莲花只是在他脸上轻轻扫了几下而已,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效果。而且不仔细看的话,也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他用这玩意儿用了这么多天,却也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这是个极好的东西。 “行啊,你这手艺可真不错,跟谁拜师学的啊?” 李莲花坐在小榻上,将乱了一桌面的胭脂水粉收拾了起来,尽数还给了苏小慵,仅剩下的一个精致的妆容盒便是方多病自己买来的那一个了。 “你问我,我哪里能知道,这说不定是我之前为了讨好自己的心上人学的呢,也不一定。” 坐在镜子前的人转过身来,刚刚还在脸上不断放大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 李莲花的桃花缘总是好的很。 方多病这一路跟着他走过来遇到了不少的案子,当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对他有仰慕之意和爱慕之心。他就搞不明白了,分明这人长得虽算得上清秀端正,但是也说不上人见人爱这么恐怖吧,怎么偏偏就有姑娘瞧上他了呢? 双手撑在桌面上愣神好久,直到肩膀上传来一阵大力,方多病这才如梦初醒。 “喂!我笑话你你也不至于这么报复我吧,这可是我刚买的还没用多久的螺子黛,你竟然就这么给我掰断了!?” 苏小慵盯着他手下不知何时从李莲花那里顺来的螺子黛,一双美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方多病讪讪一笑,颇为愧疚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将手中已经断成了两截的螺子黛毕恭毕敬得呈了上去:“那个,不好意思啊,改天!改天我给你买十根一模一样的赔给你!” 苏小慵面色郁郁,盯着手里的螺子黛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承诺而感到开心。 “这个螺子黛啊,是前段时间在京城盛行的一种风尚,当初限时只发卖了七百根。物以稀为贵,方多病,你这一折断的可不是一根螺子黛这么简单。” 苏小慵的关门声带起一阵寒意,李莲花盘膝靠在枕头上打了个哆嗦,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手里拨弄着那已经凉透了的手炉,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出神。 方多病对他的话有些吃惊:“这东西竟然还搞限量?!” 重新换过的手炉重新放进李莲花的怀中,那人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也来坐下, 舒适的环境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方多病在床沿坐了一会儿,看李莲花昏昏欲睡的样子,忽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好生盯着他靠在自己肩头的脸看了半晌,他这才面色古怪地问他道: “李莲花,你怎么对姑娘家的事情这么了解,而且还记得这么清楚?” 李莲花叹道:“记不得了,可能我之前,真的是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心上人吧。” 方多病惯会跟他搭话,若依着之前,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这小孩儿就该滔滔不绝地反驳自己一大串,但如今却一反常态,一向喜欢叽叽喳喳的人,这一次却忽然没了声音。 李莲花好奇地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瞧了瞧,高高束起的马尾上有几根发丝缠绕在耳侧,方多病垂着头瞧着手中的胭脂水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身上的情绪如同一下子被推到了悬崖底下,凄凄惨惨凉凉。 李莲花心有惴惴。 自己刚刚应该也没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吧,乐观向上的方大少爷,怎么忽然就变成多愁公子了。 下巴忽然被人捏了一下,本就快要睡着了的人忽然被这么一捏不由得惊醒了几分。已经被胭脂水粉遮掩过的脸色没有原来那么难看,此时李莲花却从这张满是阳光的少年脸上,看出了几分阴沉。 “莲花,我好看吗?” 李莲花:“……啊,啊?” 〈碧茶毒 其五〉 ·柳暗花明又一村· 到了今日,已经是十日之期的第六日,而解药依旧遥遥无期。 每天去药庐看关河梦和药魔二人在满是热气蒸腾的汤药之中低头穿梭,方多病深知他们已经尽力生死之事难以被人力篡改,若是尽力之后扔扭转不了结局,方多病也只能听天由命。 李莲花的精神似乎变得越来越好,有的时候也能撑着身子起来跟他们一起做些简单的事情,一举一动几乎都与常人无异。 方多病饶是不太精通医术,也知道这现象并非什么好的现象。 将死之人大多都有回光返照,方多病这几天都没歇着,生怕自己看不住。 而且他最近有时间的时候,更喜欢往寺庙当中跑。 当初李莲花住的那个破庙,依照枫叶所说,那更像是一座妈祖庙。常在海边之人大多信奉海神妈祖,但方多病不知道,被众人奉若真神的妈祖能否救得了李莲花的性命。 还在翻修当中的妈祖庙已经见了雏形,一人站在当前,一身云水蓝长衫上没有任何的装饰点缀,是方多病那些衣服当中少有的朴素。 荒野的杂草被风吹断,庙堂之后的枯藤疯长。少年站在庙前,双手合十,神色虔诚,一双明亮的双眸直直地看向庙中还没有落座神像的莲台,当中所存的的希冀之深,令人触之心惊。 “妈祖娘娘在上,信徒方多病垂首叩请,俗世李莲花此一生行侠仗义,锄jian扶弱,所言所行不曾有失,如今命悬一线生死攸关,若娘娘真能显灵能否降下福泽令其百福具臻。如有冒犯之罪,方多病愿一力担下……” 垂眸叩首,诚留三拜。转身之前,方多病看了一眼还在修缮的房梁脊柱,一时间也不由得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 之前自己可都是不信这些的,如此有求于人的时候方来请愿,会不会也让上神觉得自己有些虚伪。 少年顿了顿脚步,复又转身叩首三拜:“我愿有灵,隐于寺,藏于庙。若能保佑李莲花度过此劫,方多病愿以余生奉之。” 离开时经过一条镇上最为繁盛的街道,此地离他们的住处并不远,平日里方多病也都是在此采买。 大街上渐渐放大的熙攘声让他多了几分精神,宅子附近的小贩都认识他,方多病笑着挑拣了一些东西回去,路上犹豫片刻,还是又折返了回去买了几串糖葫芦。 他惯爱吃糖,只是这几天他的五感退化的格外厉害,也趁着他现在还能尝到几分味道,多给他吃点甜头也好。 行至前路,方多病敏锐地察觉到四周的声音忽然多了起来,方多病好奇地探过头,只见前方的公告处不知何时聚满了人。 小镇上少有大事,上一次是因为山斌大婚,这一次不知又是谁家要办什么喜事。 方多病满怀期待兴冲冲地挤上前去,待看清那上面贴的告示之后,却只剩下了满腔的怒意。 “百川院已经在外面贴出了告示,重金悬赏能够解开碧茶之毒的大夫或者药方,他们这样做和告诉所有人李莲花还活在世上并且奄奄一息命不久矣有什么区别!” 被他叫过来的苏小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求助的目光看向坐在一旁的李莲花,后者耸耸肩,明显也有些无奈和不解。 “我的生死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吗?” 说话的人嘴里叼着一个圆滚滚的山楂球,散落的发丝柔软的铺在肩头,雪白的糖衣无意间沾了他几根发丝,方多病无奈叹息,抬手帮他把头发往后拢了拢,刚刚升起的怒意便也消了大半。 他对李莲花,似乎总是有使不完的耐心。 “李莲花是因为失忆,不知道情有可原,难道百川院的那些人也不知道吗。且不说别的,就说他是这世上唯一的一个南胤后裔这一件事,若是陛下知道他还活着,而且还在不遗余力地寻找解药,你猜他会不会找各种理由来杀他?那放出这消息的人,又是何居心?” 苏小慵拿起告示仔细看了看,咬着指节犹豫道:“但这上面似乎并没有写是什么人要寻找什么药,只说是百川院重金悬赏能够制出解药之人……” “没有明写难道还不会猜吗?要我说,肯定是肖紫衿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仗着自己承了门主之位滥用职权,公报私仇!” 在一旁听着的李莲花又咬了一个山楂球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多少甜食了,好不容易得了一串糖葫芦,此时正品尝的格外认真,闻言随口问了一句:“肖紫衿是谁?” 方多病敷衍道:“一个小人。” 李莲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四顾门的门主?” 方多病冷嗤:“可不是吗!” 李莲花又“哦”了一声,没再说话。抬手将自己手里的糖葫芦塞进他嘴里一个,将他未尽的话堵了回去。 方少侠年纪虽小但善恶分明,能让他以这个态度对待的确实应当不是什么好人。 但对于自己来说,这个名字好像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所以说他们之间就算是有仇,也应当是那个叫肖紫衿的单方面耍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手段,这才让方大少爷现如今想起来还是愤愤不平。 不过照他们这么说的话,这张告示贴的也确实不是什么好时候,碧茶之毒乃是天下至毒,江湖上能中碧茶之毒的寥寥无几,中了碧茶之毒还能好好活下来的更是凤毛麟角。 李莲花三两口把剩下的糖葫芦塞进嘴里,深觉得这口味实在是淡的很。 在病重的时候吃糖,确实不是什么好时机。 若是此事真如方多病所说,那他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是会过得十分的惊心动魄了。 “也许大家都是好心呢?虽说这江湖上好人不多,但是也大可不必把人想的都这么坏嘛,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听苏姑娘说,关侠医这几天都是睡在药庐的,还有那药魔……” 方多病怒而拍桌:“他活该!谁让他做出那劳什子碧茶之毒,老匹夫一天天的闲出屁来了都,让他忙得脚不沾地都是为了将功折罪!” 李莲花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啧,方小宝——你怎么油盐不进的?” 方多病哼了一声,将嘴巴里含着很久的山楂球嚼巴嚼巴,坚硬的糖衣被他咬得咯嘣作响。显然还是心中有气。 现如今李莲花身体弱成这样,苏小慵和药魔的武功也就一般,关河梦以治病救人为主,笛飞声也很长时间没过来了。 方多病有些发愁,自己过几天若是还要去试药的话,那保护李莲花一事,他又能交给谁。 “方少侠说的,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一身清苦的药香随着熟悉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苏小慵疼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喊了一声“义兄”,方多病刚刚回神,便见关河梦已经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关兄是来给李莲花诊脉?” “我是来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就不用再去试药了。“ 方多病心中突突跳了两下,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半圈,小心翼翼地看向坐在一旁的李莲花。 后者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方多病心下惊疑不定。 “方少侠也是因为担心李神医的身体才选择以身试药,这件事也是经过我和药魔同意了的。李兄就不要再怪他了。” 李莲花笑了笑,苍白的唇让他看上去哀伤又脆弱:“让关兄见笑了。” 方多病顿时又觉得愧疚万分。 若非自己太过放松警惕未曾察觉身后一直有人跟着,也就不会让他知晓自己试药一事了,明明一直以来,自己都隐藏的很好,如今,却是闹得连苏小慵都知道了。 “再者,我也是来告诉李兄,往后的药剂当中只怕会加一些毒虫毒草一类的烈性毒药,以此来与你体内的碧茶之毒相抗,用完之后你的身体可能会有些许不适之感,还希望李兄能够多做准备,也好少受一些苦痛。” 李莲花笑着道了谢:“救命之恩,就算受些苦也是正常。有劳关兄,再多辛劳几日……” 他话未尽,众人却也都听得明白。 今日之后,不仅仅是关河梦,在场这几人就连他自己,也能好好休息一番了。 门外的风不知何时吹起了树上的叶,只是过去了几天而已,之前在院子里枝繁叶茂的一棵大树,如今却在转眼间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 黑色的靴子踩下刚刚飞起不久的红叶,嗒嗒的脚步声惊醒了房间内的一片哀切之意。 房门被人推开,一团浅绿色的影子像是突然乱入进寒冬当中的一片新叶,招呼都不打的闯进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苏小慵匆忙当中定睛一瞧,便认出了他:“小枫叶,你这是风风火火的干嘛呢?” 闯进来的孩子喘了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方多病给他倒了杯水,拍着他的后背让他好生缓缓。 枫叶是他决定留下来的。 他是个孤儿,就算是放他回去了,他也是无家可归,倒不如给他份体面的活儿让他留下来。 而且这小子脑瓜子机灵,做事儿又灵活,他在这个地方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比他们任何人都要熟悉这个镇子,有些事情让他出去做,也更方便一些。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让你跑成这样。鞋子都要掉了。” 小枫叶定了定神,用水润乱了润嗓子之后方才开口说道:“外面来了一个人,他说有办法解开李先生身上的毒,我实在是太着急了,这才跑得快了些。” 小孩儿的面上都是喜色,是为李莲花开心,也是为方多病开心。 他是方多病带回来的,平日里对于他的关注要比其他人都要多得多,他知道方多病日日忧心,所以在看到那告示的第一时间,他便跑去找了邢叔。 “我那要送给他的方子,可是能解百毒治百病的——只不过九死一生,险中求胜,一般人都用不得这个。” 九死一生也是生,总比那茫茫无期的解药来的更靠谱一些。 *** 九月的寒风带着些萧瑟,邢叔抬头看着宅子上空无一字的牌匾,手中捏着的方子都要被他紧张的汗水浸湿。 苍老的步子下猜着满园的花草,四面八方缠绕的藤蔓都已经枯黄败死,饶是有人精心打理,秋日一到,总还是逃不过衰败的定律。 “邢叔?” 看着正堂里坐着的几人,邢叔的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个笑来:“多日不见,不知几位少侠可都还安好?” 方多病将他上下扫视一眼,目光当中不由得多了些怀疑:“确实不太好——也不知老先生是从何看见的解毒一事?” 邢叔垂下双眼,双手不由得在腰间摩挲了两下:“百川院的告示贴满了整个大街,老朽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这眼神还算得上可以,随意看一眼也能扫得到。” 方多病疑惑更胜:“可是百川院的告示上写的,可是让有志之士前往百川院聚集,老先生怎么来了我们这儿,我们这宅子,可并非百川院呐?” 邢叔没再回他的话,低头用满是皱纹的双手从腰间将那张他攥了一路,因为年代久远而已经显得有些脆弱的纸张拿了出来。 “老朽只不过是凑巧知晓一些事情罢了——我知道我这一番空口白话属实难以令人信服,解毒的方子就在此处,关神医盛名在外,是真是假,诸位一看便知。” 关河梦将信将疑地接过。 那张纸上都是用特制墨色留下的印记,而且看纸张的脆弱程度,也应当是被小心翼翼地保存了很长时间——至少也有百年之久了。 只是那上面写的文字,却并非汉文。 “东羌文?您是东羌人?” 方多病的手心直冒汗,眸中的紧张都快要化为实质。他此时的心情十分纠结,既希望他手中的那张方子真的是能够解毒的良药,又怕这人来历不明,解了碧茶之毒后又要给他下另一种毒。 长时间的紧绷状态,让他的精神变得敏感又多疑。 李莲花侧目看了他一眼,从毛茸茸的裘衣当中伸出手去,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之间的每一个小动作都做的光明正大,而方多病的情绪,也确实每一次都能被他成功安抚。 他定了定神,将手中一直攥紧的尔雅放下后,故作镇定地问道:“东羌?那不是霜儿姑娘所在的异族,怎么,难道您也是……” 邢叔笑而不语,只看着在一旁喝茶饮水的白裘男子,目光诚挚而热烈。 “我并非东羌族人,也并非你们所想的那么厉害,老朽今日来此,只是为了报十年前的救命之恩罢了。” 老人面向李莲花,抬起右手抚上自己的额间,左手垂在身侧,向他行了一个很奇怪的礼仪。 “这是东羌一族的最高礼节,平时都是用来觐见皇族才会用到的。”苏小慵站在一旁,不由得惊叹:“他这是真的拿李大哥当成自己生命当中至高无上的人了。” “不知李门主还能否记得,十年前您曾在金鸳盟的恶徒手中将我救下一事?” 方多病因为他的称呼而变得再次紧张了起来。李莲花低头沉思,仿佛真的在思考什么,刚刚放在方多病手上的五指像是感受到了身边人的不安,点了两下发现没什么作用之后,又悄悄钻进了他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片刻之后,李莲花抬起头,面上笑得无辜又无害,说出的话确实理直气壮:“我失忆了,不记得了。” 如果不是顾忌着人太多,他又好面子的话,方多病觉得,刚刚李莲花钻进自己掌心的手,更像是要摸摸自己的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