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小说 - 经典小说 - 最后的刺鸟在线阅读 - 空音(五)

空音(五)

    我把若璃带回了尤德西斯,向父亲、弥歌和月朣说了我们在冥界发生的一切。

    月瞳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一旁看着若璃,笑中带泪。

    父亲牵着若璃的手,对她说了一句欢迎回来。

    若璃只是望着父亲的眼睛,欲言又止。

    弥歌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只是一直抱着若璃,热泪盈眶。

    但我在旁听到了弥歌近乎耳语的一句:谢谢你回来。

    他的话让我哽咽。

    虽然若璃的记忆已经恢復,但她的外表却和以往的她有很大的分别。

    经过我、弥歌和月瞳的商讨以后,让若璃以悠的身份生活会比用若璃这一个名字好,一是可以免却了对人民解释的麻烦,二是可以让她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下去,这样会比较轻松吧,不用背负前国家魔法师的名义。

    若璃对这一个方法也表示赞同,也乐于以普通人的身份到各地游览,或是留在宫中以贵宾的名义在花园散步赏花,把国家政事和魔法师的职务全交给我们。

    至于有关火纹的事,成为了我们心中的一个忧虑。悠说火纹是冥界守护者,应该不能经常出现于人间,也不能够在人间以守护者的身份出现人前,加上他在人间的力量不如在冥界强大,即使他回来找我也不会太难应付。

    但既然他的目的是要把他和禁咒书带来的混乱回復秩序,他必定会回来把我手上的禁咒书收回,或许还会把我杀了才算完结。这将是我们未来的难题。

    为了他的到来,我们每天戒备着,怕他来的时候我们毫无预备,会被他一网打尽。

    弥歌找人为我铸造了一支全新的魔杖,能够迅速地集中魔法力量供我使用,而且召唤的速度和力量强度也能够抵挡禁咒魔法一阵子,若我的禁咒书被抢走了,我还有反击的馀地;他也为月瞳锻造了一把新的光剑,锐利异常,削铁如泥,而且我对这把剑施了血咒,让中剑者的伤口流血不止,因此用这把光剑应付一般的骑士已是绰绰有馀。

    月瞳也为此特地训练了六个一级骑士,分别去保护父亲、母亲、弥歌、我、悠和夜塑。虽然我、悠和夜塑也有强大的能力足以自卫,月瞳还是要求在我们身边放一个骑士,说这是有备无患。我们也只能接受她的心意了。

    我们的日子过得平和穏定,弥歌把尤德西斯管理得井井有条。月瞳身为首席骑士训练出更多精锐的军队和骑士,星澈也为这付出了不少心血;我则会在重要的日子,如国诞,为人民祈福,在没事时也会助弥歌管理国事,出谋献策;夜塑现在却常于占星塔上看着星座的轨跡,不常出塔,因此我们也很少和他见面了,但他间中也会派人来告知弥歌有关事务的意见或提示,所以他对于国事依然十分熟悉。

    近来最大的一件事发生在弥歌身上。

    父亲觉得弥歌已到了适婚之龄,也是成家立室的时候了;而且他是尤德西斯的王,也该有一个王妃去为他生下未来的继承人。

    弥歌对这事并没有意见,也没有自己的心上人,因此一切便由父亲主理,弥歌只需出席他的选妃大典便可以了。

    我和月瞳对此也感到十分兴奋,因此主动要求和父亲一起筹备选妃大典。

    选妃大典当天热闹非常,国内所有的适龄女子不论美或丑,贫或富,都有资格参加。参加的人数大概有三万多人,占了全国适龄女子的三分之一。这也难怪,弥歌的相貌可称得上是美男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而且其好脾气和心肠闻名全国,加上是尤德西斯的王,当然会吸引不少女子慕名而来。

    我和月瞳成了第一层过滤网,把所有没有仪态的、没礼貌的、外貌奇丑的都请回家,然后再把合格的女孩之中选出一组,让她们去见弥歌。

    我对于这样的分级制度并不满意,觉得这样的选拔方法过于以貌取人,也会伤到一些少女的自信心,但月瞳只是说一句话便把我说服了:

    要不然怎样?让弥歌一个一个过目然后选到少女们都老了还选不出来吗?

    月瞳说得没错,我们第一层的筛选已花了近半年。

    把女孩们分组最为困难的,因为我们不只以外貌和学识作为分类的标准,我们还会以年龄、品德和性格进行筛选,其中品德性格的筛选需要的时间最长。

    我们会在女子们不在意时对她们进行测试,这样才能试出她们的真性情是否适合当王妃。我尝试过把一群不懂游泳的女孩们用魔法推到池子里,看她们会先救自己还是别人;月瞳则试过要求她的骑士们向女士们示爱,看看女孩们的决心是否足够。骑士们的表现不太理想,全都扭扭捏捏的,我真怀疑月瞳对她们测试的可信性。

    虽然初时我也觉得这一种测试不怎么人道,但日子久了,也就习以为常,而且事后我们都会对女孩们说出真相,内疚感也没那么大了。

    最高组别的我们选出了约二百个女孩,全都是外表、仪态、性格和品德很好的,因此也是最大机会成为王妃的女孩们。

    为了选出这一组女孩,我和月瞳都累到了半死。

    我们之后安排女孩们以十个为一组的与弥歌吃一顿饭,剩下的就是靠弥歌自己的眼光了。

    弥歌和二百多个女孩吃了二十顿晚餐,晚饭时他也会留意着女孩的仪态等等,但我告诉他这是徒劳的,让我们选出的女孩们仪态都是一流的,他不会在一顿饭上看出任何端倪的,敞若我们俩也看不到。

    他也会和女孩们在用餐讨论一下轻松的话题,如她们平日的生活,她们的家庭和娱乐等等。从那二十顿晚饭之中,他又亲自选出了十五个最让他印像深刻的,最让他喜欢的,再请她们去吃一顿饭。

    这一次和之前有所不同的是,每个女孩都要准备一个表演节目,以示她们的多才多艺。其实到了这个时刻有什么才艺也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弥歌对她们的感觉才是真的。

    这次晚宴比之前的要盛大多了,父亲和母亲也会出席去看看有机会成为家人的女孩们,我和月瞳当然也不能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了。因此这其实也是一次皇室成员的宴会。

    弥歌将会在宴会上宣布成为他王妃的人选。

    让月瞳感到兴奋的是,弥歌选的女孩之中,有她辖下的骑士,是一个可爱又害羞的女孩,弥歌说她在用餐时并没有太多话,但他就是对她很有好感,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对于这一个女孩倒是没有什么印像,或许在宴会上可以看得更清楚吧。

    宴会开始之时,我就让女孩们一个个地出场表演,她们都穿得花枝招展,以加深她们在弥歌心中的印像。

    她们的表演不外乎是跳舞、唱歌、弹琴等等,但我对于音律和乐韵的研究并不深,分不出好坏,若璃从前有教过我,悠在空闲时也会要求我听她弹奏,但我始终对音乐不太感兴趣,也学得不好。

    也不知道是谁说本国的人都精通音律的,我就不是了。

    让我比较深刻的一个女孩是表演跳舞的,但她跳起舞来的舞姿却十分笨拙,看起来是经过多次的练习仍不见成果,就像我学习音乐时一样。这让我有同病相怜之感,也对这个女孩心生好感。她还在挥动彩带的时候微微跌了跌,吓出了我一抺冷汗,幸好没事。这却搏得了弥歌一闪即逝的微笑,但我注意到了。

    当所有女孩的表演完毕以后,她们也入席坐到了弥歌的旁边。

    弥歌把我们逐一介绍,然后便和她们一起边吃边聊天。

    他们的话题我完全没有兴趣聆听,只是在一边静静地吃着,对她们也没有多加理会。

    突然我却看到了青光一闪。

    我心感不妙,知道是有人向弥歌发出了一把利刃,而且力度很大,方向准确,弥歌中了的话必死无疑。

    但太迟了,我无法阻止利刃飞向弥歌之势。

    月瞳也是同样的情况,由于我们和弥歌坐的位置相距甚远,他旁边都是女孩子们,我们都只能白白的看着利刃要穿过弥歌的心脏。

    就在这时,我看到席上的一个身影迅速地向弥歌的方向扑去,刚好挡住了利刃的攻击。这人把利刃接住了,翻身把衝力卸去。弥歌安然无恙。

    弥歌的救命恩人现在已经停了下来,手里依然拿着利刃,以冷静的目光看着攻击者。

    月瞳的动作也不慢,在利刃发出的一剎那已经把攻击者隷住了,是坐在离弥歌甚远的一个女孩子。

    你为什么要杀我?

    弥歌看着女孩的眼睛问。

    你杀了我jiejie。

    什么?

    在疫症的时候我姐只是刚好碰伤流血却被你的军队当病患隔离,最终害怕得发疯而死。不是你害死她是谁!

    真有这样的事?

    不要狡辩!

    弥歌皱起了眉头,说:

    我会把事情查清楚,保证若是人为的出错我会责罚他们,给你姊一个交代。但无论如何,进行刺杀都是不对的。

    月瞳命骑士把竭斯底里的女孩带走。

    谢谢你,月牙儿。

    弥歌看向他的救命恩人说。

    这时候我才有机会留意一下她的相貌。

    一双湛蓝的美目和淡金色的柔发,是一个很美的女孩。

    也就是刚才表演时跌倒的女孩。

    同时也是月瞳训练出来的骑士。

    她叫月牙。

    弥歌牵起她的手,宣告她就是他的王妃。

    月牙问他是否因为她救了他才这样做。

    弥歌揉了揉她的头,说:

    我在第一次见到你时已爱上你了。

    弥歌和月牙的婚礼盛大堂皇,所有皇室人员都出席了,父母亲对他们的媳妇也十分满意,母亲甚至当场哭了起来。

    我和月瞳等人一一为他们的新婚送上祝福。

    他们很幸福。

    月牙在不久便怀孕了,宫中的人也十分紧张,毕竟这是弥歌的第一个小王子或小公主。

    我把月瞳之前训练来保护我的骑士给了月牙,让大家都能够放心一些。我倒是觉得自己没有需要骑士的保护。一般的人伤不了我,伤得了我的,一级骑士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吧。

    当然其实月牙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没想过这样也会出什么样的大事。

    弥歌每天和月牙吃完早饭后,他就会去处理政务,到了黄昏时份才会回到家中和月牙到花园散散步,到晚餐做好了才回去吃饭。

    月牙在有空的时候则会找我聊聊天或是到悠那里去要她教弹琴,她却甚少去找月瞳聊天,虽然月瞳对她很友善,但由于月牙曾是她的下属,而月瞳对骑士们的训练中又是有名的严苛,受过她训练的月牙当然也没有在她的魔爪之下过好日子,对月瞳的态度始终是战战兢兢的。月瞳试过了很多方法想令月牙对她改观,但依然没有太大的效果。

    这一天,弥歌也是在和月牙用完早点以后才出门,月牙对弥歌说会到悠那里学琴,然后到我那儿拿一点用以安睡的香草来做枕头,因为她近来都睡得不太好。来回悠和我那里有点远,因此可能会晚点才回来,让弥歌不必过于担心。弥歌自从与月牙成婚后都变成嘮叨的老头了,每天对妻子呵护备至,比管家佣人还要留心琐碎事务。

    弥歌处理完一天的政事回到家中时,也如平日般是黄昏时份。他见妻子不在家便花园的躺椅上小睡一会。他在晚饭准备好时被佣人叫醒,但月牙还没有回家。

    弥歌对此也并不感到太担心,毕竟月牙已经交待过了会晚点儿回家。

    他自己先行用餐,用完餐后月牙还没有回来。因此他决定去把她接回来,给她一个惊喜也是好的。

    于是他带同自己的骑士去我那儿想接妻子回家。

    但他在我的住处却没有找到月牙。

    我说月牙今天没有来过我这儿。弥歌把今天月牙对他说的告诉我。

    我提议去悠处找找看,可能是学弹琴学得入迷了忘记回家?

    弥歌也不能肯定,所以我和他一起去找悠了。

    可是,悠也说她今天没有见过月牙。

    弥歌开始急了。

    他下令所有宫中待卫都放下手上的工作去找月牙,要找遍宫中每一个角落。

    我和悠也尝试在高空寻找月牙的踪跡,月瞳也带同一眾骑士四处搜寻。

    找了大半个小时,我和悠也没有她的消息,月瞳和骑士们也找不到线索。

    待卫却在悠住处附近的花丛发现了月牙。

    是尸体。

    月牙和保护她的骑士,两个人的尸首。

    月牙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痕,相信是由利器造成的。另外在手上的伤和致命伤也是魔法造成的,手上的灼伤是由烧灼咒造成的,但致命伤却是由高阶的古魔咒造成的。这个魔咒可使人的骨骼和rou彻底分离,在分离的瞬间会产生剧烈的疼痛,最后因为腔胸没法扩张缺氧而死。是一个很残忍的魔咒。

    骑士身上的伤痕却只有一个,是颈动脉被割,一刀毙命。

    骑士没有挣扎的痕跡,而且伤痕由正面造成,能够推测出行兇者是月牙所认识的人,因此骑士才会毫无防备;我相信兇手也是先把骑士除掉再对月牙下手的,他知道这样月牙会比较好对付。

    兇手是我们熟稔的人,而且有杀死一级骑士的能力。

    有这种能力的人有:我、悠、月瞳、星澈、火纹。

    兇手也拥有强大的魔法能力。

    懂魔法的人有:我、悠、火纹。

    若是火纹杀了月牙的话,月牙也不认识他,不可能对他毫无防备的。

    因此,剩下来有可疑的人只有我和悠。

    对我而这,有嫌疑的人只有一个:悠。

    在任何时候,我必须相信悠,这是我对自己许下的承诺。

    但不是她,又会是谁?

    我真的不敢再想下去。

    弥歌同时失去了他的妻子和孩子,让他整个人变得完全不一样。

    他本是一个温柔、聪明,有同情心的王。

    月牙的死是以这样的一个弥歌作为陪葬。

    他变得暴戾、神经质。

    他已经无法再处理政事,因此所有的事务都交由父亲暂时代为打理。

    每天留在家中,他都一直哭,对天狂叫,把家里所有的瓷器全部摔破。

    他在黄昏时会自己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对着月牙最喜欢的百合喃喃自语,疯疯癲癲地傻笑。

    到了夜里,他会在床上抱着被子,叫着月牙的名字。

    月牙儿、月牙儿…回来啊…月牙儿…

    这样的嚎哭让宫中的所有人也快受不了了。

    我对于这个样子的弥歌看不下去了,终于一古脑儿走到他的住处要把他给骂醒。

    他的住处防守很严密,任何人也不得进入里面,除非得到了他的批准。

    他不让我进入。月牙是被人谋杀的,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他猜疑所有人。

    但是,他的待卫人再多,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我轻易就闯过了挡住我的人,走到弥歌的面前。

    你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振作一些,可以吗?

    你走吧,我今天不想见到你。

    如果你要忘掉月牙才能振作的话,我可以替你把她的东西全都烧掉,甚至把你的记忆都删除。

    我不要忘掉她,你走。

    你别再让人为你担心了,你不可以要父亲为你管理事务这么久的。你再伤心也不可以为那么多人带来麻烦。

    我没有,你们可以不管我的。

    别胡说了,你是一国之君,有很多重大的事情在等着你决策。你最爱的人被杀了,你是否也该去为她,或是他们去查出真相?月瞳和我已经着手调查了,悠也在为月牙的丧礼作准备,你却躺在这儿什么也没做,不是懦弱是什么?

    我没事了,你让我静一下。

    弥歌?

    你让我静一下。

    好吧。

    他经我这么一骂,好像恢復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