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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曦光拂面,清风自来。

    济南城最大的赌场——快意堂——门口,一个紫面短髯的大汉,负手站着,左手手里捏着两个大铁球,不断地“叮当”作响。

    在他旁边,还有个肌肤油光水滑,穿着黄夹袄的粉面小生,笑眯眯地笼着袖子。

    程三满脸谄媚地对这二人笑道:“张客人,豆客人,里边请。”

    紫面大汉率先放声大笑地走了进去,粉面小生也笑呵呵跟着。

    “快意堂”的主管,同时也是“朱砂帮”的掌门弟子——冷秋魂,含笑迎上来拉起这二人的手,热情地道:“张兄,豆兄远道而来,恕小弟招待不周了。”

    在快意堂内坐庄的、不坐庄的,明里暗里此刻也把好奇的目光投过来。

    紫面大汉哈哈大笑,一出手就是五万两的豪客——虽然输了——对争相围上来的少女们左拥右抱。

    “俺张啸林今日心情好,有这几位美人给俺看牌,那运气更是冲天啦!”

    赌牌的人往往都不会承认自己手气不好的。

    那粉面小生坐在他对面,与张啸林的一掷千金不同,他不赌,对身旁的少女也相当客气:“小生豆本。”

    冷秋魂却知道他们一个是长白山一带最大的参药商,一个是整个江南最富有的豆奶商。

    [叮你的任务完成度当前为5%]

    豆本看着怀中少女,她长得不是很美,但当她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在她眼里,全世界只剩了你一个男人,而你也会晓得,全世界只剩了她一个女人。

    她咯咯地对着他笑。

    豆本像是被蛊惑了似的,凑近少女耳边悄声道:“上官姑娘,别以为你戴了人皮面具我就认不出来了。”

    “难不成我看不出路少侠也戴了面具么?”上官飞燕搂着豆本的脖子,嗔怒似的低声说。

    豆本自然是路轩扮的,那么张啸林必定是陆小凤!上官飞燕如此想着,有些奇怪。

    花满楼在哪呢?难不成隐在暗处?

    一旁张啸林忽然觉得鼻子有些痒,如以往那样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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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留香的鼻子不灵,是摆设,所以他学了门能用皮肤呼吸的神功。平日里高兴的时候,摸鼻子,不高兴的时候,还会摸鼻子。

    此时楚留香——张啸林版,看着路轩那儿对怀中香玉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悄悄话,心里说不出来高兴或不高兴。

    他只是有点奇怪,路轩是不是从没有跟这样的女孩子说过话,不然怎么解释他这么快就被迷住了?

    被迷住的路轩伸个大大的懒腰,硬扣着少女笑眯眯地离开了,看上去要做个好梦。

    徒留楚留香一人应付冷秋魂。

    其时云杉荫翳,雾气层层,如云阶月地。寒风渐起,淡淡的月色从窗口斜射下来,铺了银光在少女秀气的脸上,平添一分美好。

    楚留香看着他们离去。

    客房内。

    “你来济南城干甚么?”路轩严肃地抱臂,面具着实不透气,已卸下了,“又在实施什么阴谋诡计?”

    上官飞燕看了好几眼他的面具:“这皮质薄如蝉翼,比起我的,做工要精致多了。”

    这般答非所问,使得路轩重重一拍桌子,严厉地说:“请上官姑娘配合我的工作,现在是审问时间!”

    “怎么,不许我弃暗投明重新找个活计么?”

    “这儿是明?”

    上官飞燕翘着脚开始吹悠闲的小曲儿。

    “哼,你还不如去卖豆奶或者卖豆腐。”

    “你想我当豆腐西施?”上官飞燕笑意盈盈。

    “当豆奶仙人不是更好?”

    “滚蛋。”她作势要踢路轩,并且用鄙夷的目光冲他吐舌头以表示最真挚的不屑。

    楚留香就是在这时推开门进来的,还镇定地接住了被一脚踢过来的路轩。

    “姑娘的脾气倒是火爆。”他微笑着,熟练地调情,路轩确定楚留香就是在跟上官飞燕调情。

    剩下的声音淹没在唇齿之间,微弱得不像是楚留香说的。只因为路轩已扑到了他怀中,顺手吃了一脸、一手的豆腐。但上官飞燕的听力仍能听清。

    她听见楚留香说:“可是你......你的脾气却古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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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飞燕翘着二郎腿,像条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倒在桌上,手指卷着自己垂下来的鬓发:“我没踢到他,是他自己扑过去的。”

    相当一针见血且令路轩陷入该死的心虚。

    于是他立刻跳起来,脸离开楚留香宽阔温暖的胸膛,手满怀不舍地离开楚留香浑圆挺翘的屁股——他真的挺喜欢的。

    “对不起楚留香,我再也不〇〇你了。”

    而楚留香面不改色,置若罔闻。他对朋友还是挺大路的。大路,也就是大方的意思,路轩怀疑他对其他人是不是也这么大方。

    “楚留香?”上官飞燕失声道,“你是那个月下暗留香的‘楚留香’?不是陆小凤?”

    她震惊地瞪路轩:“你认识楚留香怎么不告诉我!”

    路轩冷漠脸:“我们很熟吗?”

    楚留香目光凝注着上官飞燕,微微一笑道:“看来姑娘也听说过在下那不值一提的名头,不过,在下还不知姑娘的名讳。”

    上官飞燕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不住地咯咯笑,像是停不了的样子。

    “我叫上官飞燕。”

    “最喜欢珠宝和金银的上官飞燕。”

    她说完便跳出窗外,向他们扬了扬手上几十张面值三十万两的钞票——显然是偷的,送给他们一个飞吻,咯咯笑着没有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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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轩本不该和楚留香挤一张床的,他也不该躺在一张甚至伸不直腿的床上,这张可怜的、小小的床不足以支撑两个身高超过六英尺的男人。

    谁叫那几十张三十万两的钞票被上官飞燕拿了去呢?

    楚留香本不该被狡猾的小狐狸偷走钞票的。他可是盗帅,手上功夫比谁都行。上官飞燕摸他腰带的时候,他甚至已经察觉到了,他本该捉住她的手......

    可谁叫他对漂亮的女孩子一向没有办法呢?

    现在,路轩和楚留香待在同一间房里,躺在同一张床上。

    两个人都蜷缩成煮熟的虾子,不得不紧挨着睡在一起。

    因为床太小了。

    楚留香侧身背着路轩,这很好,既可以让出一半空间,又可以避免他们面对面挨着的尴尬。

    但路轩没有,如果路轩也背过身,那么总有一个人会掉下床。

    所以此刻楚留香像是靠在路轩怀里,又像是路轩搂着楚留香。于是两个人同时开始懊恼这个糟糕的烂主意了。

    时而错开的呼吸,时而同频的呼吸。

    路轩只觉得自己再靠近他一寸,就完全可以亲吻到他的后颈。而楚留香能感受到路轩喷洒的炽热呼吸,匀速地燃烧他的脖子。

    寂静之中,路轩说:“我觉得......”

    他的声音要比平时更低沉,低沉到显得如此正经,这约莫是躺着的缘故。楚留香想。

    楚留香没有应声,只因为路轩的呼吸过于古怪了,教他只顾闭嘴,忍耐着这种过电似的的酥麻,而不得说一言。

    路轩继续说:“有人在屋顶上。”

    只听得轻轻的咔嚓声,屋顶突然被掀开几片瓦,月光遂从中洒满整间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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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星帮弟子沈珊姑溜进屋内的时候,路轩已像蛇一样轻巧地翻上房梁,做了回梁上君子。

    他的隐匿技巧太差,很容易就会被沈珊姑察觉,因此路轩只好换地方藏着,把自己的呼吸调到与楚留香同频。

    幸运的是,沈珊姑未察觉这屋里除了床上的楚留香,还有一个路轩在房梁上。

    只见沈珊姑穿着黑色紧身衣,翻这翻那。

    楚留香就是在此时出声的.

    “有人么?是谁?”语气像是惊醒,带着一丝倦意。

    沈珊姑似是吃了一惊,但扭头去看楚留香时,脸上的黑巾已消失,露出动人美丽的脸,对着楚留香笑。

    路轩自觉应当回避接下来会发生的令楚留香愉快的事,但不知怎得,路轩觉得那不会让自己愉快。

    黑暗中仿佛赤色的火在燃烧,把沈珊姑的腹腔烧得很热,迫使她张开嘴,把不合时宜的情报吐出。

    她在迷失中抬起头,正对上房梁上一双发光的、猩红的眼睛。

    “啊!”

    这可教她骇得不轻,以至于从楚留香的床上滚了下去。

    楚留香用一卷棉被将她裹住,正要同路轩商议,却见路轩从高处跳将下来,漆黑之中他睁着血红的眼,看着自己。

    一挥手,灯亮。

    只见路轩的眼睛好似染上不详的血——某种达摩克里斯之剑,此刻忽然笑了。

    俊美绝色的脸带着扑克脸微笑望着楚留香,随意地撩了撩挡住眼睛的发丝。

    随后微微压低声线,声音里满含笑意,带着古怪的一丝危险,从两排齿贝中卷出。

    “楚留香。”

    “你不介意我杀了她,是吗?”

    现在,楚留香回想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他还是很困惑。

    “路轩,你好像有些不对劲。”楚留香斟酌着说道,不是好像,也不是有些。

    是很不对劲。

    路轩手中握着剑,先不容反驳地割下沈珊姑的左臂,拿起那只胳膊,轻巧地跃到楚留香面前,像跳着优雅的舞蹈。

    “你看,就是这只手先触碰到你,她太心急了。”

    血喷出,与此相衬,他的血眼可以斩断所有恶念贪欲,只需他眨眨眼。

    猎奇的美丽出现在路轩脸上,人与非人的复杂概念在这一刹那被模糊化,被暴力所赞美的唱诗随即谱写出。

    “是的。”路轩说。

    他看着楚留香,微笑——他十八年学习情感的结果。

    “你该看着我,而不是她。”

    楚留香看着路轩,第一次认识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