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路轩从床上坐起，整理好衣服，拿起从楚留香身上搜到的水枪——五年前他送给他的那把——打开草屋的门散去屋内馥郁的气息。

    太阳刚刚升起来一点，空气却已经十分暖和。

    背后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你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带着鼻音，疲倦又慵懒。

    路轩偏头回望。楚留香懒洋洋地伏在床上，披散着漆黑的发，发丝绕着他宽阔的背一直散到腰窝。精壮的躯体赤裸，残留着昨夜荒唐的红痕，大腿内侧和私处的jingye也未完全干。

    脑袋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坚实的手臂伸在前面，楚留香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似乎在初阳的光照下睡得正酣。

    路轩道：“你还想怎样。”

    楚留香慢吞吞地换了姿势，仰面躺着——他还是不适应路轩的眼神，依旧闭着眼睛，全身都懒得再动一下，像在梦呓地说：“你没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好奇心害死猫。”

    楚留香轻叹道：“我已经被害死了一次，好在还有八条命。”

    “我可以再害死你八次。”

    楚留香睁开眼，盯着天花板，闷声闷气地说：“昨晚不止八次。”

    他的眼睛既秀逸又清澈，仿佛什么都无法污染他。但说的话却引人遐思，充满煽动的吸引力。

    路轩道：“我们非要谈论这个吗？”

    楚留香眨了眨眼睛，笑道：“强迫我的人真是你？怎么就算我昨晚叫出花来，也没见你害羞？”

    屋子里静悄悄，路轩看着他，一言不发。楚留香顿了顿，哼出一声苦笑：“你真的变了不少。”

    “他们说我勾结魔教，已是魔教中人，只要交出我就可以保全华山派。”路轩忽然说。

    “师娘始终没有答应，很快有人来袭击大家，我中了调虎离山计，遭到围困。等我杀光所有人回去会和，师父师娘已经失踪，师哥师姐们也是。”

    楚留香忍不住道：“他们或许已经遭遇毒手。”

    “我找到了大师哥大师姐，还有其余一部分师兄妹，”路轩摇头，露出微笑来，“师父师娘必然也没死，他们很担心大家，武功又高，绝对不会就这么走了，如今肯定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我们，只待找到剩下失踪的弟子，然后就能带着所有人去寻师父师娘。”

    路轩黑夜一般的眼睛倒映着楚留香的身影，也许就在他说完的瞬间，楚留香被这双眼睛蛊惑了，再是铁石心肠的人，此时都不忍心戳破他的泡沫幻想。

    “经此一遭，怎不和你师哥师姐一起？”楚留香问。

    路轩沉默半晌，道：“我只敢远远地看着他们。”

    楚留香也沉默了。原来他已经跌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没有人形，从此在崖底孤苦无依，以明知不可能实现的幻想为寄托度过每日每夜。

    他也知道了路轩行为的动机。

    寻常的天气，风吹起路轩两颊边的鬓发。蝉鸣许久，快要凝固的空气有了一丝松动。

    路轩把水枪对准自己。

    楚留香叹息着说：“你要走了么？”

    “大概吧。”

    含糊的回答。

    “这让你感到幸福？”

    路轩想了想，道：“不。”

    他盯着路轩挂着露珠的黑发：“莫走了。”

    “嗯？”

    楚留香侧身支着头，另一只手拍着床面，微笑地命令：“过来。”

    路轩迟疑地走过去，猝不及防被迅捷地夺走枪。

    楚留香把枪口对准路轩，晃了晃枪身，感受到有液体流动，平静地说：“无论是尸体还是活人，只要被化尸水沾上，即刻之间就会化成一滩液体。”

    路轩没有说话。

    楚留香眉眼弯弯，逼迫他似的沉声问道：“是么？”

    路轩的下巴被枪口抵着向上抬起，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点头。

    “你曾说过，如果存在某天我被世事折磨得疲惫不堪、遍体鳞伤，我可以去找你。”他悠悠笑了笑。

    路轩无法否认。

    “我如今原话奉还，如果某天你被折磨得疲惫不堪，如果某天你遍体鳞伤，你可以来找我。”

    路轩看见楚留香眼里闪动着顽皮的光，又带着纯粹的善意。

    路轩想要提醒他：“昨夜我强——”

    “这里没有人失忆。”被他冷冷地打断了。

    “......你真奇怪。”

    “哦？”

    “做到后半夜你不止一次嘶声说要我付出代价、把我送进大牢、让我接受制裁，可你现在又不要我死......你......为什么这么做？”

    楚留香脸一点也不红，竟还认真地思索道：“多谢你提醒，待会儿我就把你踹进大牢，听说少林和武当一直在寻找杀人鬼，或许——”

    “不要！我就是死也不要死在他们手上！”路轩果然激动起来，愤怒地争夺水枪。

    楚留香早有准备，闪电般把水枪扔出草房外，同时瞬间点中路轩胸口的膻中xue，路轩便立刻软了身子，垂在床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又惊又怒地瞪楚留香。

    他淡定地收回手，继续倒回床上：“我猜的一点没错，你果然受了很重的内伤。昨日太大意被你得逞，害得我现在腰酸背痛！”

    路轩狠狠地怒视他。

    楚留香像是知道路轩想说什么，悠然地笑道：“我自然不会把你扭送给他们，因为这对你不公平。他们造成华山派覆灭，是不仁不义之举。不过......”

    路轩疑惑地看着他。

    楚留香凝注路轩良久，微笑脸：“你再这样看我，在下可不能保证趁你不能动不能说话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毕竟你——”

    他的声音渐渐减弱，因为路轩还是定定地看着他。

    楚留香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在对他楚留香这件事上，路轩未免太过偏执......不，他本身就是个偏执的人。

    楚留香摸摸鼻子，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