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开学典礼上的搭讪
CHAPTER 4 开学典礼上的搭讪
转眼间，莉莉进入这所学校已经整整一周。自那节占卜课过后她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在某个细节处踏入霍克曼少爷精心设下的陷阱——这位傲慢的枢密大臣之子那天所说的话简直成为了悬在她头上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她的精神有多紧张，生活就有多平静。莉莉没有等来查尔斯·霍克曼的报复，达摩克利斯之剑也始终没有落下。对于莉莉来说，霍克曼那天说的话至今言犹在耳，他自己却像是全然忘记了她这个人——又或许还不到时候？ 无论如何，莉莉不想再这样始终绷着一根弦忐忑不安地过日子了。既然霍克曼少爷自己短期内不打算追究莉莉的——“过错”，那么莉莉也不愿继续庸人自扰。开学典礼周日就要举行，她想好好放松一下。虽然不知道在仪式结束以后会不会有宴会举行，但是不用上课就已经让莉莉轻松不少了。老天，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以自己的资质混迹于IRC的课堂上实在有些滥竽充数。大多数课堂都能让莉莉感到不同程度上的痛苦。或许这些时日她的紧绷不仅仅源于公爵家的贵公子…… 总之，在这周的课程结束后莉莉就立马回到了姑妈家。她飞奔上楼，打开又阖上房门，踢掉拖鞋，一口气倒在柔软的床铺上。莉莉就这样四仰八叉地躺着，将论文与作业全部抛之脑后，什么也不去做，什么也不去想。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她才从床上弹跳起来，蹦到衣柜前面去看衣服。 开学典礼上，所有师生都需要穿正装。统一的外套（也即款式相同的绣着校徽的袍子）、白色的衬衣以及得体的下装。前两者是固定的，后者则还有一定选择的空间。最终，她选择了一条灰色的百褶短裙——她觉得在长袍里穿短裙更好看一点。 选完周日要穿的裙子之后，莉莉下楼吃了晚餐，和双胞胎打闹了一会儿，又去美美地泡了一个澡。她决定，周六也窝在家里，就等后天舒舒服服地去参加开学典礼。 - 不务正业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周日，莉莉早起了一会儿收拾自己。她穿戴整齐，坐在床沿上套好小腿袜，再从衣架上取下前一晚熨好的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外袍。莉莉站在全身镜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最后靠近镜面涂了一圈口红——这样就差不多了。 抵达学校礼堂的时候里面还没什么人，她这次来得很早。如果说开学第一堂课让她吸取了什么教训的话，那就是永远不要在重要场合上到得太晚。她想，如果不是那次险些迟到的话，自己应该也不会跟当时还没暴露出本性的查尔斯·霍克曼同座。虽然她还是会在魔法通史课上给他的试卷打C，但至少不会被他羞辱成“匿名评价影响了你的判断”。 这句话实在影响她的心情，莉莉扁了扁嘴，不愿再去想这个对她而言很晦气的家伙，挑了个好点的位置坐下了。 又过了一刻钟，人陆陆续续到了一大半。莉莉这一排也有人进来了，是个个子比她高很多的女生。她下意识朝右手边的方向看了一眼，下一秒就被对方极其出挑的容貌攫住目光——老天，莉莉不由惊叹道，只看侧脸都知道那是很漂亮的女孩。夺目的金发，挺直的鼻梁、红润饱满的嘴唇。哪怕大家都穿着制式相同的外套，她也能第一眼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有别于莉莉披在肩上的头发，她金色的卷发高高地盘在了脑后，只在鬓角随意地垂下两缕微卷的发丝。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头发上时，那看上去就像是正午河水上粼粼的波光。 注意到莉莉直愣愣的眼神，她微微挑高了眉毛，从神情上看并没有被这样的注视所冒犯。金发的小姐走过来，漫不经心地对莉莉说：“……早上好。” 莉莉喏喏地说：“早，早上好。”结结巴巴地说完之后，莉莉感觉自己的脸开始隐隐发烫。救命，她不想在这么美丽、高贵、优雅的小姐面前表现得如此笨拙。 小姐捏着一把烫金贝母折扇径直穿过许多空座位坐到了莉莉身边，看起来不像是来参加一个学校的开学典礼，而是去皇家歌剧院看精心筹备的演出。她大概真的是一位出身很尊贵的千金小姐，莉莉发现对方的领口系着镶嵌了星光蓝宝石的克拉巴特领巾，那宝石的颜色恰好与她的眼睛相衬。反观自己，只在衬衣领上打了一条细细的十字交叉领结。 她转瞬意识到即便是在这样很细微的地方也能体现出巨大的阶级差异。 钟声响起，开学典礼正式开始。 在一片肃静之中，一个三十来岁、淡金色头发的男人站到了发言台后。莉莉猜这应该就是帝国皇家学院的校长艾尔伯特。他清了清嗓子，用丝绸一般的嗓音说：“老师们、同学们，上午好。很高兴今天与你们在新生开学典礼上相聚。对于很多新生来说，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莉莉旁边的金发小姐一点点展开折扇，懒洋洋地放在胸前摇了几下。 他说了一些辞藻优美的场面话，莉莉甚至从他的发言中学到了几个新词和一些罕见的表达。紧接着，他像是做汇报那样列举了一些数据：“……今年，我校招生人数为127人，相较去年增长了5位。绝大多数新生还是以传统的方式进入了这所历史悠久、氛围浓厚、地位尊崇的名校……” 莉莉突然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她的手指紧紧地抠住了座椅扶手。 金头发的女孩似乎察觉到了莉莉的不安，她用折扇挡住下半张脸，不着痕迹地微微侧头瞥了瞥。 下一秒，台上的金发男人果然说：“当然，除了一个例外，我们幸运的一年级新生莉莉·菲尔德小姐。”他的视线精确地捕捉到了坐在台下的、众人之中的莉莉，朝她递了个迷人的微笑。 莉莉感觉视线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投射过来，这样的场面实在让她尴尬难当。此刻，她很难不后悔选择这个正当中的位置。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认识自己的？看这个架势，莉莉在心里冷笑，她高低也算是这个学校里颇具知名度的一个人物了。 旁边的女孩轻轻笑了一下。她转过身体，饶有兴味地看着莉莉：“你就是莉莉·菲尔德吗？” 莉莉的脸有点红，但还是老实说：“是的，小姐。” “就是你煞了霍克曼那小子的锐气，是吗？” 莉莉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但是她多少有一些察言观色的能力，懂得从话语中挖掘对方潜在的感情倾向。她认为“霍克曼那小子”听上去不怎么尊重，觉得对方大概率不是霍克曼的朋友或是倾慕者（这样漂亮的小姐真的看得上查尔斯·霍克曼吗？莉莉十分怀疑），便斟酌着回答：“算是有一些小小的摩擦吧……” “干得不错。”她将扇子合拢握在手里，随意地评价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勇气的。” 也未必是件好事……莉莉在心里郁闷地想。这位小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当时在现场吗？莉莉可不记得自己的班上有这么美丽的同学。大概是当时还在占卜课教室里的同学们散播出去的吧。看来真的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也不知道传到多少人耳朵里了——等等，这不会已经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了吧？ 莉莉还在胡思乱想，对方却已经转过身来。“怎么不说话了？”她皱起眉。 金发小姐用扇柄挑起莉莉的下巴，美丽得挑不出一丝错处的脸毫不客气地逼近，那双倒灌了海水一般的眼睛一错不错地在莉莉脸上游移。莉莉骇得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然不敢呼吸——她能感受到对方湿热的吐息打在自己的面庞上。上帝，她甚至觉得再近一点这位小姐就可以吻自己了……“长得还有几分可爱嘛。”对方懒懒地说，终于舍得收回身体。 莉莉的耳朵都快烧起来了。她的魔力失控了吗？ “你的耳朵很红哦。”金发女孩目视前方并不看莉莉，“有这么热吗？” 莉莉感觉对方是在明知故问。她咕哝道：“因为你靠得太近了……” “什么？” 莉莉不好意思再重复一遍了。她瞟了对方过分精致的侧脸几眼，鼓起毕生的勇气说：“……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女孩子像是没听到那样，懒散地反问道：“嗯？”不知道为什么，莉莉总觉得她在逗弄自己。可她还是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因为……你很好看……想认识你……” 金发的女孩用折扇挡着嘴巴，终于满意地笑了。“可怜的小宝贝儿……”她用一种高傲却柔和的声调说：“格洛莉亚·德文希尔。好好记住我的名字吧。” - 校长和几位老师轮流发言之后，莉莉其实已经有点走神了。 格洛莉亚偶尔会跟她进行简短的交谈，她了解到对方是月升部的，和自己不在同一个班级，难怪她会觉得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位美丽的千金小姐。IRC每年总共只招一百多个人，于是只划分出了四个班级——日曜部、日隐部、月升部、月落部。这个班级应该是按照测试结果划分的，当时随录取通知书寄来的还有一份测试表，莉莉认真地做了，之后便被稀里糊涂地划到了日曜部——她不太明白这里面有什么门道，难道是按照性格？ 莉莉思考了一会儿，又坚决地把这个可能性从脑海中抹除了。她可不想承认自己的性格跟查尔斯·霍克曼有什么相同之处。而且，这已经是今天之中第三次想起他，再想就要影响她的身心健康了。她撇了撇嘴，开始想一些别的事情。仪式结束以后要不要去学生事务中心呢？她想去咨询一下现在是否还能办理住宿…… 但上天好像跟莉莉作对似的，下一个流程是学生代表发言，在最后一位老师下台之后，她听到身边传来一些窃窃私语。他们好像在猜测是谁会成为今年的学生代表站在主持台后发言，不过鉴于他们的声音都压得很低所以莉莉一个人名也没听清。紧接着，身着正装的主持人带着完美的微笑上台，莉莉觉得前面有些人甚至坐直了身子。她没注意到身旁的格洛莉亚拧起了眉毛。 “下面，让我们有请学生代表——查尔斯·霍克曼上场！” 莉莉头侧的血管跳了一下。她看到前排的某些人点了点头，大概是很满意自己的猜测无误，而旁边格洛莉亚的方向则传来一声不怎么愉快的“啧”。 在一片掌声之中，查尔斯·霍克曼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上台去。该死，莉莉在心中暗骂道，她甚至觉得他走起路来的模样都那么目空一切。他今天穿了一身烟灰色的双排扣西装，头发三七分，打理得一丝不乱，发际线的形状都无可挑剔，整个人看上去颇为矜贵。莉莉不情不愿地承认他长得确实有那么一点姿色。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各位同学，我是查尔斯·霍克曼，日曜部的一年级生。”他十分从容地说：“今天，我很荣幸作为新生代表发言……” 莉莉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能从他的语气中读出一些比较负面的感情意味。尽管他的语速适中、态度泰然，但他每说一个词莉莉都忍不住在心里挑刺。“尊敬的”？他对老师的态度可并不恭敬。“亲爱的”？也没见他对哪个同学和颜悦色。至于那个“很荣幸”就更荒唐了，按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想法……莉莉有点恶毒地想，说出这几个词来他今晚要难受得睡不着了吧…… 她沉浸在幻想之中，未曾察觉到自己已经露出像偷到腥的狐狸那样喜滋滋的笑容。站在台上的查尔斯·霍克曼却十分敏锐。他掀起眼皮，目光越过一排排的人精准地锁定那张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她的面庞。别人是喜怒不形于色，而她是全把心情写在脸上。他简直想发笑，不过脸上的神情还是维系得很好。 莉莉乍然间与他四目相对，心猛地跳了一下，表情瞬间凝固。他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慢条斯理地继续说：“……要警惕那些狂喜的时刻，过度的欢乐可能使人——” 霍克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莉莉，微微笑了一下：“得意忘形，继而丑态百出。” 莉莉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他望过来的视线实在太瞩目，连格洛莉亚都发现了。她皱了皱眉，转向莉莉上下看了一遍：“他在干什么？向你调情吗？” 好恐怖的一句话！莉莉吓得浑身直哆嗦。可她并不会朝着格洛莉亚发脾气，只能隐忍地闭上了眼睛，再隐忍地睁开。“没有。”她阴郁地说：“他是在向我……” “——挑衅。” 她从齿缝中挤出这两个字，眼里像是有火焰在烧。 开学典礼在热烈的掌声中谢幕，新生们四散去餐桌旁寻找名签准备吃饭。查尔斯·霍克曼从台上走下，身姿挺拔、步伐矫健。他不错目地从脸色灰败的莉莉身旁走过，带起一阵沁香的风。 第一场交锋，莉莉败。 —— 觉得“xx部”的称呼偏向于日式风格（灵感来源于《吸血鬼骑士》），但是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叫法，暂且先这样，日后可能还会再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