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时间相对论

    萝西带来的好消息果有奇效，在出去尽情吃了一顿好的之后，莉莉的坏心情完全被治愈了。因为是未正式公布的内部消息，在莉莉和萝西回校之时，公告栏上还未张贴出缪斯之手的获奖名单。不过，莉莉还是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得到了令人心安的官方通知——摸出晶石房卡的时候，她发现它在淡淡地发光。

    这一般意味着她有新的来信。莉莉打开寝室门，随手放下书本走到露台上。露台的角落里安了一个上开口的金属邮箱，邮箱正面有个开到底的、镶嵌了玻璃的竖长条镂空，方便主人查看里面有无内容物。

    一目了然的，现在邮箱里确实有一封新的信件。莉莉用晶石片开启邮箱，取出信封——因为使用了同一块感应晶石，宿舍里校方安置的一切带锁物品都能用钥匙晶片打开。信封上飘逸却不易辨认的OP字体写着：莉莉·菲尔德亲启，封口处的火漆印是一个看着有点眼熟的图案。

    嗯……好像是学生会的纹章。莉莉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她努力稳下心绪，找了把拆信刀把火漆完整地裁开。里面别无他物，只有一封简短的通知函和凸版烫金印刷的请柬：“亲爱的菲尔德小姐，您的作品在本届‘缪斯之手’文艺竞赛中荣获散文组二等奖，请持随信附上的请柬准时参加颁奖典礼。”

    天哪。莉莉从宿舍这头奔到那头，又从那头再奔到这头。太好了……这……真的是太好了……莉莉其实也在心里暗暗想过自己得的究竟是几等奖，只是猜了一会儿就作罢了——这种事确实不太好猜的。想高了，一是好像太瞧得起自己，二是又怕期待落空；想低了，又不怎么情愿承认，总归有点儿不太甘心。

    二等奖是一个足以令她心满意足的成绩，更重要的是，它意味着她将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萝西讲过，缪斯杯获奖了是有钱拿的。不得不说，奖金是吸引莉莉参加缪斯之手的重要原因。她那些出身高贵的同学们自然不会把这笔钱放在眼里，可能顶多把它视作一种荣誉的添头。不过，对于莉莉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菲尔德夫妇对女儿并不吝啬，在离家之前给够了她帝都消费水准的生活费。姑妈也在莉莉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往她行李箱内塞了一笔零花钱。只是，单人间更为高昂的费用是两口子没能想到的开支，在交过住宿费之后，莉莉手上的钱就没那么充裕了——更别提今天中午她还和萝西去了一个十分上档次的地方吃了一顿十分上档次的饭。现在的莉莉囊中颇为羞涩，虽说还不至于到需要在校内沿街行乞的地步（这似乎也不失为一种轻松快捷的赚钱渠道），但日后的生活却是足以想见的紧巴了。

    莉莉没脸再向爸妈写信讨钱，她期望自己能自力更生赚点生活费填充钱包。因此，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既予以她足够的肯定，还给了她饱腹的面包。她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萝西，却又担心打扰到她和室友午休。

    她上床躺了一会儿，有困意，但是睡不着。继续在床上干躺着也是浪费时间，莉莉干脆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冲了个澡准备出门。

    至于目的地嘛，当然是……

    -

    瑟奇加一整天都焦躁不安。这对他而言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情绪。

    或许还不能说是“一整天”。实际上，从莉莉离开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没有更准确的数字，这间阁楼上并无钟表存在，没有需要，他也不希望看到。

    只是很多时候人对于时间的主观感受并不与客观的时间长短相同。

    已经翻过来覆过去看过34遍的那本书被他烦闷地撂在右手边。这本书他早年间常看，近几年来几乎没有碰过——他徒劳地想要将几度稀释过的趣味保鲜，尽管它已经淡得好比清水。或许真的是因为它对他已经不剩任何吸引力？可上次莉莉不曾登门的那几日，他照样把这本书读了下去。

    他站起来，坐下，复又站起，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空气是静的，嘈杂的是他的心。最后，他干脆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小憩。瑟奇加原本不觉得自己能睡着的，可他的意识还是在纷乱的思绪中渐渐地下沉。睡着了吗？有一部分自己似乎仍然清醒。于是他莫名其妙地又睁开了眼睛。

    惊醒过来以后，那个问题再次冲破冗余的杂念上升到他的喉间：她还会再来吗？

    他不会忘记，是他强硬地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甚至不惜动用了一个高阶的控制魔法——他原以为这种把戏在他的余生中再无机会施展。虽然昨晚她表现得半推半就，但瑟奇加仍旧有些难以言说的恐惧——莉莉的心思好像很难捉摸。他无法信任她所作出的态度暧昧的许诺。这不能怪她，是过度漫长的时间和孤独蚕食了他原本完整的人格。

    对于以前的瑟奇加来说，揣摩女孩子的想法是决计不会被他置入脑海的事情。他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几乎拥有了一切，任谁看了都要注目的外表，傲人的家世，出类拔萃的才能，而这一切又在他当上学生会主席之后达到顶峰。多么地璀璨、耀眼。有数不清的女孩向他示好，无论直接亦或委婉，每一个他都心知肚明。

    他用直白谢绝直白，用含蓄回避含蓄。瑟奇加并非看不出有些女孩儿内敛的示爱，他只是乐于佯作不知。那么多人都爱他翩翩的风度，却并没有意识到他的绅士并非与生俱来的温柔，只不过是良好家教熏陶出来的保护色。

    瑟奇加看得透以前那些迷恋他的女孩。有些人爱他的脸，有些人爱他的身份，有些人爱他外在表现出来的一切，而有些人只是单纯地想要征服。倘若得手，完美的瑟奇加可以成为她们头顶桂冠上最青葱的那片绿叶，又或者是颈间项链上最夺目的那颗明珠。

    如果是那些女孩、如果他还是曾经的他，瑟奇加不会陷入这样的纠结之中。他相信她们中的许多人都乐意同他上床。

    可是莉莉·菲尔德跟她们都不一样，而他和过去的瑟奇加也不再等同。他的美貌已然受损，曾经加诸此身的光环也早已是明日黄花。

    一个可悲的现实是：莉莉目前展现出来的对他最大的图谋是那些跟他实际上毫无关系的书本。

    瑟奇加曾几次明嘲暗讽莉莉天资不佳，实际上他心里却明白这女孩并不傻。有点机灵，会看眼色，知道怎么讨人喜欢，嘴皮子十分利索，甚至颇有几分敏锐。可他琢磨不透莉莉是怎么看他的，她会关心他吗？会在乎他吗？在这件事之后会抗拒他吗？

    确实有那么一两次，莉莉曾经表现出对他的关心。但他知道那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的问候，是善良秉性例行公事的光辉普照。这种关心同他是谁并无瓜葛，或许坐在这里的是条狗也会得到一模一样的。

    暌违多年后，他又一次从空气中咂摸出寂静的味道。这种体会比任何一个独处时用孤独自嘲的人来得都深。

    而后，他清晰地听到房间的那头传来几下叩门声。

    他的心脏为之而鼓噪。

    莉莉推门进来，看见他坐在床沿上，愣了。她试探着问：“你……刚睡醒吗？”

    他简短地答：“没有。”

    没有吗？明明看上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过她对此并无兴致刨根问底，只走过来把笔放到吧台上，然后道：“可以交换筹码了吧？”

    瑟奇加没有应声。他的嘴唇抿得死紧，眼神左移不去看她。莉莉乐了，走近几步到他面前：“什么意思啊？”她调侃道：“还要继续扣押人质？”

    他仍旧以沉默作答。莉莉没有为他不配合的态度感到生气，“看来你是打算讲述你的那些往事了，”她说，“以战争亲历者的身份……”

    男人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拽向自己。莉莉毫无防备地被他拉得前倾，右腿膝盖一下子跪到床沿上。现在，她单膝跪在他两腿中间，被他用两条瘦而有力的胳臂笼在身前。莉莉再一次用一种更为新奇的角度体验到了他的身高有多么优越——即便是以这样的姿势相对，他的头依旧能到她肩颈的位置。

    是的，瑟奇加正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莉莉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尖——很高耸的、无法忽视的存在。“对，”他说，“但不是现在，也不应该在这里。”

    她被他所包围，而他又被她的气息包裹，这样奇妙的交织让他的心安全地落回实处。

    “呃，”莉莉努力适应湿热的鼻息洒在自己锁骨上的感觉，“我不懂……”

    他沉沉地笑了，带起一阵莉莉也可以感受到的震动。这样听的话，他的笑声有种奇异的低醇……嗯，意外地有点迷人。“我有权挑选一个更让我感到舒适的地点来吐露秘密，不是吗？”

    “明天下午五点，我在哈尔西恩湖畔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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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P字体：Ornamental   Penmanship

    写完之后意识到这一章的瑟奇加很像山鲁佐德。快要写到我最喜欢的情节之一了，嘿嘿，很爱看男的患得患失女的漫不经心捏~

    By   the   way，发完这章之后作者的存稿已经彻底用光了，明天就要开学（狗急跳墙补作业中……）所以没法日更了，跟大家说声抱歉，以后尽量做到两三天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