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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衣怒马少年郎

    

鲜衣怒马少年郎



    天启三年,寒冬腊月。

    京城难得下了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青石板上,又很快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踩成泥泞。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犹如刀割,路上的行人纷纷裹紧了衣服,低头快步赶路。

    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晌午,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女游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她穿着暗灰色的破旧短衫,脚步有些蹒跚,面色苍白,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瘦弱的身躯,似乎在极力抵御着寒冷的侵袭。

    苏清岄的目光茫然地扫视着周围的建筑和行人,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助和彷徨。她历经艰难万险,第一次来到完全陌生的都城,这里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

    只有她孤身一人在茫然寻找。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前,那里有一块温润的玉佩,散发着幽幽的光泽。这是她母亲临终前交给她的唯一纪念,也是她来到京城的唯一凭依。母亲嘱咐她,一定要找到她的亲生父亲苏宁安,将玉佩交给他相认。

    苏清岄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父,对他的一切都是未知。一想到即将与素未谋面的父亲相认,她就感到一阵彷徨。她不知道父亲是否还记得母亲,是否知道自己的存在。

    街道两旁的店铺渐渐开始营业,小贩们吆喝着自己的商品,热气腾腾的包子和馒头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苏清岄肚子传来难耐的饥饿感,提醒着她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了。

    她摸了摸身上的荷包,里面只有几个铜板,恐怕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苏清岄叹了口气,只能强忍饥饿,想到很快会跟父亲想见,那份期望便支撑着她继续前行。

    苏清岄的目光被一家包子铺吸引了过去。只见那包子个头硕大,白面皮薄如纸,透出诱人的光泽,似乎还冒着热气。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感到饥饿感愈发强烈。

    犹豫了片刻,苏清岄还是走到了包子铺前。店主是个中年男子,见她停下脚步,便抬眼打量着她。苏清岄的衣衫虽然干净,但已有些破旧,再加上面黄肌瘦,一看就是个穷苦人家的姑娘。

    “姑娘,要买rou包子吗?两个铜板一个,保准你吃了还想吃。”店主招呼道,语气却有些不耐烦。

    苏清岄摇了摇头,腼腆地开口问道:“大伯,请问您认识一位姓苏名宁安的大人吗?我听说他在京城做官,是个很有名望的人。”

    店主皱了皱眉,上下打量着苏清岄,语气更加不善:“什么苏宁安,没听说过。京城里做官的多了去了,谁认得过来?姑娘,你是不是在耍人啊?不买包子就赶紧走,别在这儿妨碍我做生意!”

    苏清岄被店主的粗鲁语气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恳切地看着店主,轻声说道:“我不会耽误你的生意,只请教你一点点时间。我真的很需要找到我的父亲。如果您能提供一点线索,哪怕是一点点,我都会感激不尽。”

    店主看着眼前这个衣衫单薄的女孩,语气略有缓和,但依然不耐烦:“姑娘,我真的帮不了你。京城这么大,叫苏宁安的人可能有好几个。你这样毫无头绪地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苏清岄听了这话,心中虽然失望。她还是柔和地说道:“谢谢大伯的忠告。我明白寻找父亲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这是我的心愿,也是我母亲临终前的嘱托。无论多么困难,我都会努力找到他。”

    说完,苏清岄向店主告别,转身离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强忍着没有落下。

    走出老远,苏清岄的心中满是迷惘和失落。难道父亲的官职很小,以至于普通百姓都不认识他吗?这样一来,在茫茫京城中寻找他的下落,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想到这里,苏清岄不由得摸出了贴身藏着的玉佩。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玉质温润,触手生温。玉佩的形状很特别,如一朵盛开的莲花,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莲花中央雕刻着一个“苏”字,是父亲的姓氏。

    苏清岄轻轻抚摸着玉佩,感受着它传来的温度,仿佛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丝温暖。

    苏清岄正沉浸在思绪中,突然感到一阵风从身边掠过。她低头一看,胸前的玉佩竟然不翼而飞!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正拿着玉佩,飞快地逃离。

    苏清岄大惊失色,那可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信物,也是找到父亲的唯一线索。失去了它,她恐怕再也无法寻到父亲了!

    苏清岄顾不得许多,提起裙摆就追了上去。小乞丐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苏清岄气喘吁吁地追赶,眼看就要追上时,小乞丐突然拐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

    苏清岄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巷子里弥漫着一股腐臭味,秽物和污水随处可见,脏水在地面上汇聚成一个个小水洼。光线难以穿过高耸的围墙,昏暗的光线显得此处更加阴森骇人,仿佛藏着不少腌臜之事。

    苏清岄环顾四周,寻找小乞丐的身影,附近就一具堆满黄色茅草的板车,别无他物。

    突然,三四个壮汉从阴影中闪出,将苏清岄团团围住。他们身材高大,满脸横rou,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凶狠,还有贪婪之色。

    他们眼中的苏清岄,尽管身着一件暗灰色的衣衫,衣裳上还有几块补丁,但却无法掩盖她的美貌。柳叶般的眉毛衬托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鼻子挺翘,樱桃小嘴微抿,透着一股清纯的娇美。

    看见他们瘆人的目光,苏清岄吓得连连后退。

    为首的一个男人脸上长着一颗显眼的大黑痣,他上下打量着苏清岄,嘴角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拎着那个玉佩的绳子在手里把玩:“瞧这姑娘长得标志,穿得虽然像个农家女,但长得特别标志嘛,不如咱们把她卖到青楼讨几个银子。”

    “大哥好主意。”另一个壮汉附和道,“这等黄花大闺女,卖到青楼准能值不少银子。”

    苏清岄的心猛地一沉,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她环顾四周,想要寻找逃脱的机会,却发现那个偷走玉佩的小乞丐正躲在一旁的角落里,朝她做着鬼脸,一脸得意的嘲笑她的不幸。

    看着男人们狞笑的脸,苏清岄的心仿佛跌入了无底的深渊。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落入了圈套,

    她的思绪一片混乱,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恐惧,还有一丝不甘心,她还没到找到亲生父亲,可能就惨遭不幸了。

    她紧紧地靠在冰冷的墙角,听着那黑痣男咯咯大笑,“别害怕啊,小美人,爷会好好照顾你的。”

    苏清岄胃里直犯恶心,看到旁边的黄色茅草堆在板车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勇气,她抓起一把茅草,猛地向那些壮汉扔去。在他们注意力转移的瞬间,苏清岄俯下身两手抓住提起板车,向他们冲撞了过去。

    “啊!”几个壮汉没料到这柔弱的女孩竟然如此大胆,慌忙闪避。

    苏清岄抓住机会,拔腿就跑。身后传来黑痣男气急败坏的咒骂:“这娘们儿胆子不小!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苏清岄奋力奔跑,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求生欲给了她无尽的力量,她只顾埋头狂奔,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苏清岄慌不择路地冲出小巷,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一片。

    街道上人来人往,苏清岄却无暇顾及。她穿梭在行人之中,引来一阵阵惊呼和咒骂。她的发髻散乱,衣衫凌乱,宛如一个失魂落魄的幽灵。

    突然,一声尖利的马嘶划破了喧嚣的街道。苏清岄猛地抬头,只见一匹黑色骏马正以惊人的速度朝她冲来!

    苏清岄瞳孔一缩,双腿却仿佛被钉在了原地。马蹄声越来越近,震耳欲聋,仿佛下一刻就要撞上她的身体。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骏马被猛地拉住缰绳上,骏马发出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险些将苏清岄掀翻在地。

    马蹄擦着她的衣角滚过,卷起一阵尘土飞扬。

    苏清岄跌坐在地上,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想到后面有追击,她惶恐地正要爬起身,脚踝却是一阵酸疼,看来是崴着脚了。

    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赖在地上做什么,还不赶紧让道。”头顶传来一声清亮悦耳的男音,语气透着几分不耐。

    苏清岄起身的动作一僵,心中涌起愤慨。

    她出身乡野,从未遇到这样张扬肆意之人。分明是他差点撞到自己,他却毫无愧疚之心,难道京城之人都是这般倨傲的性子?

    苏清岄忍不住抬头,想看看这人长得什么模样。

    骏马黑亮的鬃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马蹄不时扬起,显得烈性十足。

    马背上,一个身着黑色衣衫的少年正坐在马鞍上趾气高扬。

    他上身是一件黑色的直领锦袍,袖口宽大,衬得他的手腕白皙而骨感。腰间系着一条金丝织就的腰带。下身是一条暗红色的胫衣,上面绣着金色的暗花,透着既野性又不失贵气之感。

    少年的容貌出众,眉目如画,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冷峻。他的发丝如墨般黑亮,在风中轻轻飘动,发梢跃动着少年的朝气。

    居高临下的少年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感,苏清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但她很确信,自己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人。矛盾的情绪在内心交织,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清岄一抬头的时候,少年同样也在注视着她。

    四目相对的刹那,苏清岄只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呼吸也随之一窒。

    他那双凌厉的眼眸如寒星般闪烁,目光似锋利的剑刃,能洞悉一切却又暗藏冷漠,这种眼神让她有一丝畏惧。

    少年目光凝注在她面容,看了好一会,眉峰轻轻一挑,饶有兴趣地点评:“像只撞树的傻兔子。”

    苏清岄听到他调侃的话,尴尬了一瞬,刚要开口辩驳。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几个壮汉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脸上带着凶狠而贪婪的神色。

    “哪里跑!”为首的黑痣男向苏清岄逼近,眼中闪动着狠戾的光。

    当他瞥见少年骑在骏马上挡住去路,不由得心生怒意。他凶神恶煞地喝道:“小子,识相的就赶紧让开,别挡我们的道!”

    少年却岿然不动,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黑痣男,眉宇间尽是不屑与傲慢。周围的行人见状,纷纷避让,生怕惹上麻烦。

    一个手下突然惊呼:“大哥,你看他腰间!”

    黑痣男顺着手下的目光看去,只见少年腰际挂着一把雕工精美的长刀。那刀刃较宽,刀尖略呈弯曲,刀鞘上刻着繁复的花纹,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绣春刀!

    绣春刀乃是锦衣卫的专属武器,寻常百姓很难得见。锦衣卫有皇帝赐予的先斩后奏的权力,当今可谓是权势滔天。

    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竟已是锦衣卫,那必定出身非同小可。

    黑痣男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强装镇定,满脸堆笑地说:“大人息怒!我等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这女子偷了在下的玉佩,我们正要把她捉去衙门。”

    说着,他从袖口掏出一块玉佩,正是苏清岄的那块。

    苏清岄见状,气得柳眉倒竖。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个黑痣男竟敢当着锦衣卫的面颠倒黑白,诬陷自己!

    “你、你在含血喷人,这玉佩分明是我的!”苏清岄不顾身体的疼痛,颤巍巍地站起身。

    黑痣男得意地捏着玉佩晃了晃,不屑地扬起下巴:“你个粗布麻衣的乡野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玉佩,分明是偷来的。”

    接着,他还恶人先告状地朝少年拱手哀求:“大人明鉴!还请您为草民做主,将这偷儿捉拿归案!”

    少年转过头来,狭长的凤目上下打量着她,眼神冷冽如刀,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审视。苏清岄在他的目光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随即他抬了抬下颌,审讯一般厉声问道:“说,是不是你偷了这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