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柳湘莲心厌避薛蟠 好色徒起yin缠美人(引用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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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秦钟虽与宝玉亲近,却不如薛蟠与宝玉姻近。他父亲秦业现任营缮郎,年近七十,夫人早亡。因当年无儿女,便向养生堂抱了一个儿子并一个女儿。谁知儿子又死了,只剩女儿,小名唤可儿,长大时,生的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因素与贾家有些瓜葛,故结了亲,许与贾蓉为妻。那秦业至五旬之上方得了秦钟。因去岁业师亡故,未暇延请高明之士,只得暂时在家温习旧课。正思要和亲家去商议送往他家塾中,暂且不致荒废,可巧遇见了宝玉这个机会。而宝玉见得秦钟人品出众,标志风流,心中喜欢,更与秦钟亲近。这日代儒有事,便早早散了学塾,宝玉不欲归家,便同秦钟约去找湘莲一聚,哪想薛蟠也想趁机亲近秦钟。薛蟠见他二人自小门走,心下起疑,道他二人鬼鬼祟祟,便要拿他们错处,于是撇了香怜、玉爱二人跟上。宝玉与秦钟商议:“他是个爱出门的,近日又要远游,不如你我买了酒水送他一送。”秦钟自然道好,只是囊中羞涩,宝玉亦不大自由,两人凑了银子叫茗烟买酒菜去访湘莲,哪里想到路上遇见薛蟠。薛蟠笑道:“好兄弟要走,怎么也不带我一起玩玩?”他一双贼眼紧盯秦钟,恼得秦钟直往宝玉身后躲去,宝玉只得陪笑:“我与秦钟是去寻故友相聚呢,怕打扰了薛大哥清净,才未相邀。”薛蟠便道:“既如此,我也来凑份热闹,宝兄弟可别嫌我多事!”因薛蟠执意,宝玉难拒,只好和秦钟跟薛蟠一同去找柳湘莲。 那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不知他身分的人,却误认作优伶一类。宝玉常与秦钟去找柳湘莲耍玩,因他又爱串戏,因此常弄戏文。三人到时,正听院里唱起戏文:“雨香云片,才到梦儿边。无奈高堂,唤醒纱窗睡不便。泼新鲜冷汗粘煎,闪的俺心悠步亸,意软鬟偏。不争多费尽神情,坐起谁忺?则待去眠。”原是那柳湘莲一时兴起,唱了一曲。宝玉便拍手称好:“数日不见,莲大哥唱得越好了!”秦钟亦眉眼弯弯,笑颜瞧他。却说薛蟠先见秦钟粉面桃腮笑颜,又见那个叫柳湘莲的生得俊眼风流,妖娆样柔,他本就是个风月为杯、酒色迷性的,见秦钟湘莲二人,心中又嫉又妒,羡艳宝玉美人在侧,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那柳湘莲一见薛蟠年纪轻轻却形容yin秽,心中不快,因他是宝玉之客,才暂且容忍,道:“这位是?”宝玉便答:“这是薛大哥哥,我前些日子同你说过的。”柳湘莲颔首:“原来如此。”宝玉又将柳湘莲介绍薛蟠,薛蟠只道:“宝兄弟可是好福气,先有秦钟这么个妙人儿,又有一个美人藏在此处,哥哥我可是比不上了!”言语中隐将秦钟湘莲比作优伶之流,秦钟本就因家境窘迫自惭形秽,听了薛蟠此话更是不语,湘莲听他将自己比作优伶一流,更是不快,一双柳眉沉下,道:“宝兄弟,我不日便要远行,今日你与秦钟来了,便替我辞行一遭吧。”话里话外竟视薛蟠无物。哪想薛蟠是个厚脸皮的,听得湘莲要走,竟大呼小叫起来,要与湘莲坐席,言语间又亲昵过分,恼得湘莲几欲翻脸,还是宝玉从中周旋,才叫湘莲不至掀席而走。 席后薛蟠不无遗憾,对宝玉道:“你既识得这样美人,怎不与我早早说起,如今好容易见到这样的美人,他却要走了,倒似挖了我一块心肝。”宝玉道:“我哪里知你这番心意?莲大哥本就是自由性子,我与秦钟也不大能见到他,今日得见也只是巧合。”心下只叹薛蟠愚钝,竟瞧不出席间柳湘莲嫌弃之意,怪道有个诨号叫“呆霸王”的,实在是个薛大傻子。 柳湘莲走后薛蟠惦记数日,叹与美人相逢太迟,不过几日便又把湘莲抛诸脑后,与玉爱、香怜亲昵起来。谁想数日后学塾里又因金荣争风吃醋闹了一场,秦钟还伤了额头,宝钗怕他又生风波,相劝几句,薛蟠亦觉麻烦,又厌读书,恰巧后来秦氏病重,秦父亦逝,秦钟替父守孝,家中无人照拂,就不大过来了,薛蟠索性也不去学塾了。他上无母舅管辖,薛姨妈又是个慈心肠,meimei宝钗虽也时常劝诫,但也不大生效,是以这几年来薛蟠倒变本加厉,越发玩世不恭起来。 展眼便是数年。黑早,因赖大家的摆酒作席,赖大媳妇来请。贾母高兴,便带了王夫人薛姨妈及宝玉姊妹等,到赖大花园中坐了半日。那花园虽不及大观园,却也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外面厅上,薛蟠、贾珍、贾琏、贾蓉并几个近族的,很远的也没来,贾赦也没来。赖大家内也请了几个现任的官长并几个世家子弟作陪。因其中有柳湘莲,薛蟠自上次会过一次,已念念不忘。又打听他最喜串戏,且串的都是生旦风月戏文,不免错会了意,误认他作了风月子弟,正要与他相交,偏柳湘莲又远走,恨没有个引进,这日可巧遇见,乐得无可不可。且贾珍等也慕湘莲的名,酒盖住了脸,就求湘莲串了两出戏。下来,移席和他一处坐着,问长问短,说此说彼。 那柳湘莲与赖大之子赖尚荣素习交好,故今日请来作陪。不想酒后别人犹可,独薛蟠又犯了旧病。他心中早已不快,得便意欲走开完事,无奈赖尚荣死也不放。赖尚荣又说:“方才宝二爷又嘱咐我,才一进门虽见了,只是人多不好说话,叫我嘱咐你散的时候别走,他还有话说呢。你既一定要去,等我叫出他来,你两个见了再走,与我无干。”说着,便命小厮们到里头找一个老婆子,悄悄告诉,“请出宝二爷来。”那小厮去了没一盏茶时,果见宝玉出来了。赖尚荣向宝玉笑道:“好叔叔,把他交给你,我张罗人去了。”说着,一径去了。 宝玉便拉了柳湘莲到厅侧小书房中坐下,问他这几日可见着秦钟了。湘莲道:“怎么未见?前日我们几个人放鹰去,离他家处还有二里。我想今年夏天的雨水勤,恐怕他家里艰难。我背着众人去瞧了一瞧,果然屋子动了一点。回家来就便弄了几百钱,第三日一早出去交由他了。”宝玉道:“怪道呢,上月我们大观园的池子里头结了莲蓬,我摘了十个,叫茗烟出去给他,回来我也问他秦钟可好。他说倒也不算难过。我想着,不过是这几个朋友借了点他。我只恨我天天圈在家里,一点儿做不得主,行动就有人知道,不是这个拦就是那个劝的,能说不能行。虽然有钱,又不由我使。”湘莲道:“这个事也用不着你cao心,外头有我,你只心里有了就是。你知道我一贫如洗,家里是没的积聚,纵有几个钱来,又随手就光的,不如趁空儿留下这一分,省得到了跟前扎煞手。” 宝玉道:“我也正为这个要打发茗烟找你,你又不大在家,知道你天天萍踪浪迹,没个一定的去处。”湘莲道:“这也不用找我。这个事不过各尽其道。眼前我还要出门去走走,外头逛个三年五载再回来。”宝玉听了,忙问道:“这是为何?”柳湘莲冷笑道:“你不知道我的心事,等到跟前你自然知道。我如今要别过了。”宝玉道:“好容易会着,晚上同散岂不好?”湘莲道:“你那令姨表兄还是那样,再坐着未免有事,不如我回避了倒好。”宝玉想了一想,道:“既是这样,倒是回避他为是。只是你要果真远行,必须先告诉我一声,千万别悄悄的去了。”说着便滴下泪来。柳湘莲道:“自然要辞的。你只别和别人说就是。”说着便站起来要走,又道:“你们进去,不必送我。”一面说,一面出了书房。 刚至大门前,早遇见薛蟠在那里乱嚷乱叫说:“谁放了小柳儿走了!”柳湘莲听了,火星乱迸,恨不得一拳打死,复思酒后挥拳,又碍着赖尚荣的脸面,只得忍了又忍。薛蟠忽见他走出来,如得了珍宝,忙趔趄着上来一把拉住,笑道:“我的兄弟,你往那里去了?”湘莲道:“走走就来。”薛蟠笑道:“好兄弟,你一去都没兴了,好歹坐一坐,你就疼我了。凭你有什么要紧的事,交给哥,你只别忙,有你这个哥,你要做官发财都容易。”柳湘莲本就厌他轻浮粗俗,不比宝玉,见他如此孟浪轻薄,恨不得当场一拳打死为妙,奈何此处是赖尚荣家的,不好发作,于是心生一计,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