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良辰
距离大军入主王宫,已过去三个月了。 封后大典那天天气极好,是礼部挑选的吉日,雪后初霁,天高云淡,日朗风轻,扫尽了巍峨宫中的血腥气,兀自焕然一新。 新帝继位,没有屠城、没有诛杀,处处张灯结彩,和和乐乐地大赦天下,张告百姓——海晏河清,时和岁丰。 顾时夜一身绣金玄色衮服,十二冕旒,天子仪仗,高高立于大殿之上。 你在他身侧,顶着凤冠步摇,绫罗绸缎加身。高台礼官宣读诏书,阶下群臣伏拜如山,你俯视在万人之上,只觉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荡在心头。 你侧目看他,正好对上顾时夜的目光,二人目光交接了一瞬。 珠毓晃荡,眉眼清朗,犹见几分掌权者的威仪气度。 宽大的长袖下,顾时夜轻轻握住你的手,温热有力。 你愣了愣,随即微笑着回握住他。 欢呼如山,敬贺如潮。 上告宗庙、祭天社稷,皇后册封礼仪繁琐,二人折腾了一整天,直至天将黑,才堪堪完事。 一进殿里,顾时夜便屏退了所有人,侍从鱼贯而出,诺大的寝殿里只剩你们二人。 “这凤冠好重,压得我脖子疼。” 你一边拨着额前的珠玉流苏,一边走到铜镜前,有些笨拙地想将头上戴着的冠饰取下。 顾时夜没有说话,默默走到你身后,抬手熟稔地为你摘下凤冠和繁琐的配饰。沉重的珠玉头饰在纠缠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打破一室的沉默。 铜镜明亮,身影交叠。你透过镜面看着顾时夜正摘下你的金钗步摇,在宫灯与红帐的映衬下,他褪去了白日的威严尊贵,显得平和暖融。 不知怎的,你竟恍了恍神。 世人皆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些年,一个备受冷落的闲散皇子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这至尊之位?又是如何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不外乎是,手足相残、血流成河。 新君即位,朝堂时局风云变幻,王都灯火璀璨之下,不知有多少筹谋算计正在深入暗涌。孤悬宝座之上,他一个人又该如何面对之后无数个夜幕降临? 你突然叫了声,“四哥。” 顾时夜闻声抬眸,望向铜镜中的你,二人谁都没有移开眼睛。 “怎么了?” 他手上动作顿了顿,流苏晃荡,敲出几声碎响。 你转过头,笑着向他道:“想喝酒了。” 顾时夜将步摇放在妆奁上,转身取来桌上早已备好的“合卺酒”。 你笑盈盈地接过,摇晃着酒杯问他,“四哥,你可知合卺酒的含义?”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卺为匏瓜,苦不可食,用之以饮,寓意夫妻同甘共苦。” “这个世上,只此一人,与你同饮一杯酒,共尝千姿百态。”你挽手伸过,与他交杯一同饮下。 “今后,你不再是孤家寡人。你我夫妻一体,酸甜苦辣,以后都要一起咽。” 隔着朦胧的灯火,他望着你,眼中有如许情深,似要将此情此景刻进最深处。 他突然攥住你的手腕,一把将你拦腰抱起。 耳边传来一声轻响,那是酒杯掉落在地的声音。 但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了。 床榻之上,顾时夜已倾身覆了过来。 你在他身下颤抖,握着他的肩膀,又唤了一声,四哥。 “嗯。” “明日还有早朝...” “无妨,夜还长。” 顾时夜伸出手,指腹抚过你被酒烫红的面颊,贴着你的后颈,反复摩挲。 他的手突然用力,将你的头按下。 薄唇印上嘴角,舌尖顶入齿间,细细舔过上颚,又颇为缱绻地与自己的舌头勾缠舐弄。 毫无劝谏和转圜的余地。 及到此步,你索性迎着他,伸手去扯他的腰封衣带。 助纣为虐。 迷糊间一吻终于了结,他离了你的唇,转而一寸寸,一分分地吻向你的锁骨。颈侧柔软的肌肤被人细细吮吻啃咬,只觉缠缠绵绵的一点酥麻。 “唔...”吮吻所过之处一片濡湿,带出的痒意顺着肌骨流遍全身,你下意识扭动,却在两人紧紧相贴的身体中方寻不到一丝空隙,只得攀上对方的背,用力抱住他,如溺水之人抱住一根浮木,口中不住呻吟喘息。 夜色上涌,月光照见室内光景。顾时夜衣衫半敞,身躯精壮紧实,周身肌肤因长年打仗而留有深浅不一的疤痕。左肩处新添的箭伤刚刚结痂,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的眼前忽现他为你挡箭的情景来,他挡在你身前,专注地看着你,眼底是隐隐的悲伤。 “我只是想知道,一直以来,你看着我的时候,究竟是在看谁?” 顾时夜胸膛起伏,复又重吻上来,吻得更深,舌尖探到口中,轻轻舔弄,辗转吸吮。他的手盘桓在你的腰间,一点一点,慢慢向下抚摸。 “四哥,”你缓过气来,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移开几分,“或许不该如此,但在这之前,我有话想告诉你。” 顾时夜停了动作,垂下眼睛,低低地应了你一声。 “我做过一个梦。在梦里,你我本是一对眷侣。但我却不辞而别,了无音讯。你站在江边,等了我一辈子。” 你的声音有些干涩,前面还轻飘飘的,后面却好像琴弦般颤了一颤,但很快又稳住了,只是眨眼的瞬间没忍下眼泪。 “所以自见你的第一面,我便有了想要弥补的人。” 你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还是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面容。 或许最开始,你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获得奖励,但见到他的那一瞬,便为他存了一点私心。 你想将他推至天下最尊崇的位置,让他能翻覆乾坤、平定四海,从此史书昭昭,写得都是天命所归。 这点私心一夕间滋生如株,因着他的无声守护,日生夜长、终至参天。 “我知你出生北地,策马疆场,也知你沉寂深宫,身负血仇。即使没有我,你也一样可以打赢异族,易主王都。但我总归放不下你孤身一人独自面对。” 你抬起眼睛,锁住顾时夜的目光。 “自始至终,我的每一声‘四哥’,唤的都是你。从来就没有旁人,我喜欢的,只有你顾时夜一人。” 墨色的眸底心绪暗涌,顾时夜却只是吻上你的眼角,吮去几滴眼泪。 说的明明是梦,可他却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好像真的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可此时此刻他竟不忍去深究,毕竟,碎冰宫的朝夕相伴是真,只身救他于濒死之际也是真。 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 即便因缘是错,他也甘之如饴。 “我知道。” 你望进那双浸润霜雪却饱含深情的双眸,只一眼,所有的思慕与喜欢,都得以心意相通。 他低下头,以旖旎缱绻至极的吻作为回答。 宫灯摇曳,烛影错落。二人贴得极近,长吻未歇,你只觉对方胯下那处已然硬挺,情深难耐地硌在彼此交叠的身体间。 手指抽送间,一寸寸摸索着柔嫩内壁,寻到xue道中那处敏感所在,轻轻按揉那方寸之地。你已是情动,身下生出湿液,股间一片滑腻。你挪了挪身子,用腿轻轻挨蹭着他,满是邀请之意。 顾时夜深深吐了口气,抽回手指,终扶着你的腰,缓缓插了进去,鼓胀顶端一分分推进,顶到深处,才终于暂停下来。 “疼吗?” 下身有几分锐痛,却更多是难以言说的不能自已,只想心甘情愿地含住他,紧紧裹缠不休。 你抬头啄吻顾时夜的耳畔,含在唇间,舌尖往来轻舔耳廓,吹着气道,“疼,要四哥亲亲我才能好。” 他的呼吸立时变得越发急促,欺上你的唇,撬开齿关,压着你的舌尖,一反先前的温柔,掠夺全部呼吸。 你被他用舌尖抵着,在唇齿间来回勾缠,细细吸吮,有被吞噬的压迫感,更有热烈的欢愉,这令你情不自禁地抬腿夹紧对方的腰,主动迎合。 他将你双手包在掌心扣在身侧,缓了缓呼吸,开始慢慢抽送,往那处紧致敏感之地顶弄。 顾时夜向来在意你的感受,耐着性子徐徐进出,待你适应得趣后,方渐渐放快速度,九浅一深,律动抽插。 交握的手中还缠着他一缕发丝,你攥紧了他的头发,迷迷糊糊地叫着对方的名字,“顾时夜...” “嗯...”他低喘出声,全然投入于情欲之中,眼角泛着薄红。 话音甫落,便觉对方深顶抵在敏感处,激得你腰上一软,双腿再挂不住,正要跌回去,却被人托住,一下一下沉沉挺送,每一下都反复碾磨着快意。 你觉得自己仿佛是暴风骤雨中的一叶扁舟,几乎找不到自己身在何处,只得随着汹涌波涛来回摇摆。 脑海中一片空茫,眼前模模糊糊地黑下来。可在意识全无前,最后的知觉却并不是没有尽头、深不见底的rou欲,而是身上人轻轻吮去面上泪痕,复又一下一下地,如珠似宝地,啄吻着自己闭起的双眼。 ------ 宫灯灯芯添了又添,长明整座宫室。 最终是顾时夜抱着你去沐浴,又抱着你回了寝殿。他将你轻轻放至榻上,转身扯下了垂落的绡帐。 旖旎的情潮在夜色中慢慢褪去,你侧着身,床幔透来的微弱光照中,顾时夜的侧脸剪影棱角分明。 “还没看够?”他突然道。 “你好看嘛,怎么也看不够。”你自然地接道。 顾时夜伸手覆上你的眼睛,你一把挡住,却被他反握着,不容稍动。 “四哥,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嗯?” 顾时夜收回手,淡淡道:“宫变那日我拾了支金钗,”说罢,他看了你一眼,“不知道是那个粗心的在房檐上看戏落下的。” “...”你哑然,“四哥你还不如报我的名字。” “在山上养伤的时候,结识了一位猎户女,”他又瞥你一眼,“见我眼盲,非要我做她的上门夫君。” 你连忙捂住他的嘴,面上一窘,“那个,四哥我困了,我要睡觉,你不用说了。” “嗯。”他反手抱住了你。 你躺在他的怀里,思绪慢慢回溯,原本似断似连的许多事情逐渐贯连起来。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如故吧。” “值得吗?” “什么值得?值得什么?” “这些也是书里看到的?” “嗯,也是书里看到的。” “有时候,看不见或许比能看见更好。” 他不想看见的究竟是什么? 想到这些,你愣愣地望着他,忽然眼前一酸,泪水率先涌了出来。 “怎么哭了?”顾时夜轻拍着你的肩膀,任你蹭着他的胸膛。 “你...你早就什么都知道...”你断断续续道,“还吃自己这么久的闷醋...” 顾时夜不再说话,任你哭着,只是将你抱的更紧。 宽阔的胸膛,温暖,厚实。 “睡吧。”他在你眉心落下一吻。 你把头靠在他的臂弯,好一会儿才平复好心情,缓缓地闭上眼睛。 睡意渐浓,你仿佛听见顾时夜在唤你的名字。 “唔...” 你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明年初雪的时候,我们还去南山看雪。”他的声音似乎在我耳畔低叹。 你想开口,可是太困,声音全然出不来。只依稀听到一个声音在心底答道,好,我们一起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