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世界以痛吻我,我便嬷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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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祂要你去带新来的?”坐在霞光城拱门上喝茶的人跳了起来,平菇则是举着茶杯看向自己一惊一乍的弟弟,点了点头。 “虚荣已经带了两天了,大概是要轮到我了。” 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斗篷,平菇纵身从城门上跃了下去,娴熟地收完霞光城的烛火,站在飞行赛道的入口朝卡卡招招手:“一起吗?” “那就看看这次谁更快。”卡卡一拍斗篷,欣然赴约。 只是这次卡卡自己都没想到会在哥哥管理的赛道真真正正的赢了对方一次,接过终点的白蜡烛后,他有点古怪地看向明显心不在焉的平菇。 “不就是带新人吗,实在不行我上。” “据说这是一位永久无翼的光之子,”平菇在领奖台的边缘坐了下来,“而且我之前和虚荣聊过了,他的状态非常异常。” “虚荣那家伙自己都够异常的了,”卡卡先是吐槽了一声,但还是忍不住关心起这位还未谋面的新人小无翼,“所以新来的小家伙异常在哪?” “有很明显的创伤应激,虚荣说绝对不可以碰到他的手臂,带着跑图都只能牵手掌。” “手臂上有伤吗?” “新生的光之子,哪怕是永久无翼,身体也是完美无缺的,”平菇摊开了一只手,“我之前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到时候带他去问问巫师好了。” 说完,平菇便就地打坐,准备去遇境和虚荣交接一下那个萌新小无翼。 —— “你夸我漂亮,是认真的?”遇境里,头发半长微卷的男人托着下巴坐在地上,掩藏在面具后面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嗯,真的,您很漂亮。”个头小小的人笃定地点点头,声音听上去脆生生的,配合上赞美的话语,这让虚荣十分受用。 哪怕这样的对话在他带对方跑图后的每一天都要重复一次,可他偏偏乐此不疲。 “那么,用你们明亮的双眼注视着我吧,用你们最华丽的言语夸赞我吧,用你们最大的声音为我喝彩吧!我即是完美本身!” 虚荣站了起来,笑着向四周举手致意,哪怕他四周只有一个人,初始看着眼前动作有些夸张的男人,眨了眨眼。 他不太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看起来甚至有点傻乎乎的人是虚荣。 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初始抠住了自己的掌心,那些东西又来了,他必须要缓慢的深呼吸。 吸气——呼气——吸气——呼…… “砰”的一声响,把沉浸在小初始赞美之声中的虚荣拽了出来,男人看了看被压在地上的平菇,像是这才想起了什么,哦了一下后漫不经心地解释道:“这位就是你的新监护,叫他平菇就好。” “平菇……?” 初始右手抓着对方的一只手腕扣在对方身后,左手则是将对方的另一只手压在了地上,碍于体型差距,此刻他整个人正跨坐在对方斗篷上,听到虚荣的话之后才松开了钳制,轻巧地跳到了一旁拍了拍手,看着平菇皱着眉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红色的蜡烛互相接触,初始这才得以看清对方的样貌,柔滑平顺的发型总给人一种温和之感,再配上面具后的眉眼,哪怕有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划过脑海,但初始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的美与虚荣不相上下。 “对不起,”他鞠了一躬,很果断地向对方道了歉,“但以后请不要在我身后举蜡烛……我比较容易……” “应激?是这样说的吧。”说着,平菇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虚荣,对方正在用手指搅动鬓边的发丝,察觉到平菇的视线后略带骄傲地轻哼一声,点了点头。 初始也跟着应了一声,接着垂下眼不知道正在想什么。 平菇看见对方越攥越紧的拳头,又想起虚荣不要触碰对方手臂的忠告,最终只是蹲下了身,轻轻地用手掌托住了眼前这只小无翼的手。 光的温度顺着接触传递,初始的呼吸逐渐稳定了下来,面具后的双眼缓缓睁开,曾被所有人夸赞过的眼眸里此刻布满血丝。 “嗯?”被对方反手牵住的平菇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鼻音,但没有挣开的意思,“今天还有别的图没跑吗?” 初始没有答话,只是抬起头四周看了看,像一只受惊的猫,炸着尾巴观察周围。 虚荣早就走了,按他自己的话,大概是去新的舞台接受喝彩去了,偌大的遇境,此刻只剩下了两个人。 “我们去霞谷。”像是确认了环境安全,初始松了口气,但也没有再看平菇的脸,只是拉着对方径直走向了地图传送门。 —— 他是幸运的,所有人都这么说。 他是不幸的,这是他被冥龙刺穿身体沉进黑水后的最后一个念头。 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结果天空王国的神明似乎再度玩心大发,将重生这种戏码强加到了他身上。 他原以为一切不过是悲剧的重演,但现在看来……似乎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初始感受着手中另一个人的温度,心底一片透凉,他拉着平菇滑行在冰面上,本想着再度攥紧拳头,最终只是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唇——他要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不管是厌恶,愤怒,还是刻画在心底的恨。 舌尖尝到了丝丝甜甜的锈味,初始这才松了牙齿,轻轻舔了舔唇上的伤口。 他突然在想,只是挽回真的就够了吗? 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平菇看着眼前的背影,猛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死死捏紧,力道重得仿佛要揉碎他的骨头,痛意袭来,他忍不住抽了口气。 初始像是听见了,抓着的力道散去,平菇甚至感觉对方略带歉意地给自己揉了揉。 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平菇默默地想,只是对方的应激……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他只知道在遭受巨大的创伤之后,可能会留下这种后遗症。 可是又有谁会去伤害这样的一个人呢? 看着初始脸侧随风一晃一晃的小辫子,平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脚跟后压,施加力道增强摩擦,平菇知道是对方想停下了,便也帮着刹了个车。 “不想跑了?”被拉着站在了滑冰场的中心,平菇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小无翼。 初始摇了摇头,接着又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新生的光之子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监护。 平菇正好也一直看着他,两道目光相遇,最终还是平菇先移开了视线。 被这么清澈的眼神看着……也太犯规了。 可在他看不见的面具底下,初始的嘴角一点点勾了起来。 他才不要这么便宜他们了。 不然他遭受过的一切又算什么。 那么……初始定定地看向因为尴尬移开目光的平菇,认真地用视线描摹着眼前的躯体。 这次他可要加倍奉还了。 “啊对了,”平菇突然出声,打断了初始的思绪,“小家伙,你跟着虚荣那几天,你睡在哪里?” 像是没想到平菇会问这种问题,初始终于将目光从对方身上挪开,转而盯着远处的一根蜡烛,小声且迅速的回答道:“睡在他的舞台后面,我有被子,不会着凉。” 得到了回答,平菇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征询对方的意见:“我平常和我的弟弟睡在一起,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那倒也还能多睡一个……” “我介意。”初始在听懂对方的意思后几乎是立刻打断并拒绝了。 如果可以,他其实更愿意不睡觉。 “那个舞台后面就挺好的。” 平菇只看见可爱的小无翼挠了挠头,一副“我超听话不会给其他人添麻烦的”样子,又忍不住多建议了两遍。 谁会不愿意和这样一个初始睡在一块儿呢? 但一次次的拒绝还是让平菇认清了这个悲伤的事实——初始好像确实很满意他在虚荣舞台后面的临时窝。 最终他还是尊重了对方的选择:“那好吧,但介于这几天是我带你跑图做日常,让你先见见我的弟弟好了。” 卡卡吗?初始闻言看了一眼已经朝自己伸出手的平菇,努力压住脑海中翻腾的回忆,轻轻抓住了对方的手。 平菇在滑行赛道的身手虽然稍微逊色于他的弟弟,但技巧之娴熟姿态之优美还是无可挑剔的,可惜初始只是在意着耳边的风声,呼啦啦地响,仿佛嘈杂得可以掩盖掉过往的一切。 直到一声高呼:“哥哥——!” 初始这才睁开眼睛,只见滑行赛道的终点处,一个看不清样貌的人正在朝他们挥手。 收取了终点的蜡烛,初始也顺利点亮了霞谷双子中的弟弟,对方显然对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家伙很感兴趣,绕着初始转了好几圈后开始向自家哥哥讨要初始的监护权。 “我肯定没问题的哥! 我跑图超快的!地图的名字我也都记住了,冥想点和光翼……啊我忘了他是永无,但总之我真的完全可以带他啊!” 平菇只是默默把依旧牵着自己的初始往身后带了带,接着看向自家兴奋的弟弟:“监护权,祂没有安排,我也没法转让。” “那让我带着他跑几圈总可以吧?”卡卡举起大拇指指着自己,“不管是霞谷还是其他的地图,让我带跑绝对够快,而且飞起来一定不撞头哦。” 只是这次不等平菇开口,初始自己从他身后探出半个头:“我今天都跑完了。” 此话一出,便是明晃晃的拒绝了,卡卡立刻像个遭霜打的柿子一样蔫了下去,只能试图让平菇明天把小初始让给自己带带。 “不行,至少让我先带一天。”本以为会被哥哥用某种高明的理由拒绝,但听到这句话后卡卡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所以根本就是不想让给自己嘛。 初始听着两人的对话,只是抓着平菇的斗篷静静站在他身边。 或许是刺激过头有些麻木了,他发现自己看着卡卡似乎已经不再出现原先那样强烈的应激反应。 算是好事,他总不能到时候看着他们的脸先让自己软了腿。 —— 红色的蜡烛互相点亮,在平菇的带领下,初始没花多少功夫就点亮了许许多多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 “这是白鸟,这位是他的弟弟,白枭。二位,这便是新来的无翼初始。” 三人互相问好,其中白鸟只是点了点头就算知道了,白枭倒是热情地拉着初始问了些问题,在得知对方会拉小提琴之后便兴奋地邀请他与自己一同演奏,但初始依旧是相当礼貌地拒绝了。 他了解这个家伙,比起那个一心追寻艺术的白鸟,撕掉热情面具后的白枭可是疯狂得更彻底些。 没有斗篷的光之子低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仿佛那沉重的镣铐依旧戴在上面。 面具后的双眼有些疲惫地抬起,初始强迫着自己用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像是有人用木棍翻搅清澈的池塘,沉积在底部的泥沙被毫不留情地带起,污浊了一切。 似乎有熟悉的温度在头顶掠过,但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覆盖在自己的手背上。 初始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再次对上了平菇的视线。 “没吓着你吧,他们没有恶意的。”平菇的声线本就平和,此刻像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又特意放缓了些,这让初始有一瞬间的恍惚。 原来平菇是这样温柔的…… “你在发抖,需要……”我给你留出一些个人空间吗?平菇本想这么说的,但在他吐出前四个字后,初始却骤然看向了自己,他没看清对方眼里的情绪,但依旧选择了闭嘴。 而在初始眼里,眼前的家伙因为那四个字,正在与记忆中的身影缓缓重合。 他在心底发出了一声嘲讽的笑,温柔……平菇确实温柔——比起其他的疯子,霞谷双子中的哥哥所做的那些事的确称得上温柔。 毕竟他只是锯断了自己的腿,接着搂着自己在霞谷深处的冰面上忘情地舞蹈。 当时他说:“你在发抖,需要我抱得更紧些吗?” 刺鼻的化学制品气味让初始从可怖的回忆中挣脱了出来,双眼缓缓聚焦,点亮了对方后,他先是看到了一顶漆黑的帽子。 仿佛有毒虫钻入骨髓,初始几乎是瞬间就软了身子,要不是巫师眼疾手快拎住了这个小无翼的后领,这一下怕是会摔得不轻。 哪知下一刻初始突然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巫师的手背被挠了好几下,不得已松开了他,得了自由的人也不往门外跑,只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房间的角落,努力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团子。 “好严重的应激,”巫师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血痕,皱着眉头往上面涂了些消毒药水,“他当真是新生的光之子?” “祂说是,”平菇看向角落里抱着自己膝盖一声不吭的初始,轻叹一声,“但他见到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应激,所以先带给你来看看。” “我治不了这个,这种创伤只能靠他自己去克服,我最多给他开点安眠药,让他晚上能安稳睡着。” 说着,巫师望向那个角落,却发现初始正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便笑了笑:“看来我们的新人自己也不是那么想放弃啊。” 于是他又凑近了些,伸手捏住自己的帽檐微微上抬,露出额前细碎的白发,以及那一张同样好看的脸。 “好了,现在看着我,深呼吸~我保证不吃了你,很好……对,冷静一点。” 四目相对,伴随着巫师的言语安抚,初始的颤抖症状也逐步消失,最终,他甚至主动伸手搭上了巫师的肩头。 “我想要借用一下你的实验室。” 这一下倒是巫师没想到的,刚刚缓解对自己的应激就要借自己的器材和药物吗……这个小初始倒是蛮有趣的。 不过反正最近女巫不在,多一个人也无妨。 “请便,小家伙。” “叫我初始。” “啊好的,初始,你可以用我的实验室。” —— 蓝色的药液,五毫升,红色的药液,两毫升,放入沸石加热,沸腾后缓慢滴加青色……还是翠色的药液来着? 初始伸出的手顿了顿,在两个瓶子之犹豫着,他只记得大致的配方,但那个时候他的状态已经相当差劲了,所以也不太能保证。 那就翠色混一点黄色滴加……再加入蓝色晶体,好像还要那种粉色的,称量五克加入,接着搅拌。 巫师看着对方熟练又生疏地配置着药物,他自己当然是知道那些原材料的效果,但用这种方式组合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 于是他顺手帮忙扯过了抽气装置罩在了搅拌好还在加热的烧瓶上,初始似乎对于他真的不那么应激了,只是猛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还低声道了谢。 “这样制造出来的药物挥发性很强,不密封的话这点液体不到五分钟就挥发干净了,你打算用它干什么?” 巫师看着初始小心翼翼地戴着隔热手套拿出还在沸腾的烧瓶,便递了一个塞子过去。 哪成想初始完全没有看他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等着瓶子里沸腾的泡泡平静了下去,接着当着巫师的面,将剩下的药液哗啦一下全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巫师错愕的询问还未说出口,鼻腔中便涌入一股香甜的药味,即便他立即捂住了口鼻,还是感觉脑袋一昏,朝后踉跄了几步扶住了实验室紧闭的门,但架不住身体的力气被一点点抽空,他最终靠着门瘫坐在地上,头顶有些歪斜的帽子遮挡了他大部分视线,他只能看见初始的脚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张了张嘴,巫师才发现自己甚至连有效的音节都无法发出,忽然眼前一亮,被摘掉了帽子的人下意识仰头看向对方的脸,却被实验室内置灯的强光刺得眯了眯眼。 等到眼睛适应了光线,他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拿着些别的东西。 冰冷而锋利的石头抵上了他的脖颈,上面似乎还萃了不少魔法,巫师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火正一点点黯淡。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这样莫名其妙熄灭在这个新人的手里时,腹部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顾不得脖颈上还被架着刀,低吟一声后彻底倒在了地上,身上漆黑的蝙蝠斗凌乱地散开,露出他捂着腹部蜷缩成一团的身体。 初始也被这下变故弄得皱了皱眉,他握紧手里的刀,小心地靠近地上呼吸不断变得急促的人。 很快,他便明白了当下的境况。 “祂说……你多了些东西,”在确认对方即便恢复了所有能量也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后,初始收起了自己从墓土顺过来的刀,蹲在了巫师身前,伸手掰过对方的脸,细细观摩着,“我本来只是想让你们一个个在我手里痛苦的熄灭,用来宣泄我的厌恶。” 失去的宽大的帽子,躺倒在地上的巫师也失去了初见时的神秘,雪白的发丝凌乱地翘着,看起来竟有些脆弱的味道。 初始望着对方逐渐睁大的双眸,随手摘掉了自己的面具,笑得猖狂:“现在我觉得,你这样的表情也不错,巫师。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不都说爱我吗? 那就都在我身下哭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