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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纸

    

窗户纸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懵了。

    ——太妃口中的这个没提名姓的她……

    很多人都想起来,上午祭祀时在槃王席位上坐着的神秘女人。

    屏风好像成了儿时见过的马戏团轮盘,她成为了轮盘之上的戏子,在场的人的视线就是一把把刀,带着未知朝她刺来。

    不知哪一把刀,对她就是致命的。

    对于旁观者来说,今日筵席无疑已是大起大落,可对于和悠来说,今天整个一天,都是一波才动万波随,暗涌之下,惊涛骇浪。

    若非这屏风之后只有她一人在这儿坐着,和悠绝对不会认为这个“她”是她自己。

    她从未见过槃王的母妃,可这位太妃却突然当众要求皇帝赐婚给她。

    “哈哈原来如此,云峥竟然这种好事都瞒着朕啊。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今天总算是叫朕听到了个点心悦之事,好好好……”

    当皇帝的目光也跟着看向了屏风之后——

    和悠的心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已经彻底超脱她所能预计的事态,使得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应该怎么办。可越是紧要关头,脑子越乱到无关紧要的事来惹乱。

    整个筵上,她已经刻意无视了很多人和事,比如,皇帝。

    他被王冠上带有幻术的流苏挡住了大半的脸,阻止了人窥探圣颜。

    但此时,皇宫寝殿里那个被鬼幡棺椁镇压着的——人不人鬼不鬼,完全没有任何活气的“烛人”的脸,无法克制地复现与她的眼前。

    疑问太多,隐秘太多,她根本无暇去思考透彻。唯一能确信的,这一切都少不了槃王的影子。

    如果这个“皇帝”命她走出屏风面圣,她又该如何应对?

    而这时,槃王几步上前对皇帝低声轻劝,大抵是太妃今日疲惫过度,药效过了,精神也不是很稳定,得了皇帝了然的意思,就转头又则恭敬地对说道,“母妃,陛下今日已甚是瘁心。这等小事,改日再议,您也该回去休息了。”

    说着,子墟也上前来搀住太妃,将她带离了此处。

    此事好似就这样告一段落,没片刻功夫,陛下也觉疲累,留下几句话就同贵妃们一起离席。

    筵应已至结尾。

    陛下离开之后,不少人跟着离筵。除了大部分是家眷离席之外,不少人是深有自知之明,知现在该走了。但同样,还有一些选择了留下。这种时候,正是世故人情该用之时,平日里磕破头都难以得见的贵人们,现在就在眼前,老油条怎么能放过这样夤缘攀附的机会?

    而当然,对其中一些人来说,今天这场筵席的正菜,到这个时候,才刚刚端上来而已。

    “恭喜殿下!”

    没一会发的功夫,就有几位大臣,一起来到槃王面前,齐齐贺喜。对这些人来说,太妃突然提起来的这个赐婚,来的又巧又好,不然——就五皇女和十皇子刚才搞出来的这种氛围,可难为死他们了,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来跟殿下搭上话来溜须拍马。

    槃王比平日态度更为和煦,笑容令人心旷神怡也不为过。

    而看到槃王这般态度,这些大臣更是心里有了底:看样子这太妃所提的事……十有八九应该就定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后面提心吊胆了半天的心思也稳了些,见风使舵的朝臣们更是爽上加爽了,忙不迭各个都去借着此事赶紧顺着杆子溜须拍马起来。反而是这个时候,筵会的气氛才又其乐融融起来了。

    “殿下国尔忘家,轨物范世,但幸甚天赐良缘,也不知是哪位青女素娥能得殿下恩宠……”

    这位大臣的话头还没落定。

    不远处就响起来一声笑。

    这声笑可能被酒意所熏,入耳竟是有几分刺的。

    “是啊,小皇叔。你这金屋藏娇,可真是能藏啊?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叫我们都看看,是哪位名门闺秀,叫你藏地这么宝贝?反正今天都带过来了,毕竟也是人生大事,也是太妃娘娘说的与您般配的沈娘淑女,别只是用来糊我们的嘴的吧?”

    说话的人,竟然是五皇女。

    她虽然面色带笑,但眸中不掩愤怒。显然,她对于自己今日苦心积虑弄出这一出“舍我复谁”的戏码,竟就这么被平地压下去甚至无人在提愤恨在心。

    大家也都能听出来这话里的夹枪带棒,就是在怀疑太妃和槃王殿下今夜这是受十皇子所逼、不得已临时在陛下面前唱了一出双簧,就是为了在今夜这个风口浪尖上,强行压下王妃倪占梦谋害太子一事。毕竟这事,摊在在场任何一个人头上,都是株连九族的谋反大罪。

    这——才叫丧事喜办。

    那这位所谓的王妃,自然也可能只是个幌子而已。毕竟从头到尾,她就藏头露尾地,也没在大众面前露过脸。

    而这时,十皇子也接过了话去。

    “是啊小皇叔,我也好奇这位新皇婶,到底是多么天香国色呢。”他说,“让她出来叫我们看看呗,看也不会少块rou嘛。总不能……”

    他以拳撑起脸颊,“您里里外外,全都是假着做戏啊?”

    十皇子脑子有问题,满嘴胡话那更是常有的事儿——所以哪怕他现在说地再怎样荒谬,别人也真不能当真,更不能跟他计较。

    槃王这个做为长辈的,自然更不能。于是,他看向了十皇子身旁的太傅。

    这位太傅,自打来后,便缄默安静,未酒也不语。哪怕身处于此时这般纸醉金迷中,也仍令人无法接近的超然物外,薄纱之下,好像只是一片来自尘嚣之外的白羽。

    但在与槃王对视的时候。

    无风,但纱轻动,他唇中聚出两字来。

    “尔敢。”

    槃王的眸光沿着掌中盏沿之上的冷光掠出笑意,轻晃杯,酒水潋滟,晃出另一刃锋芒在侧。

    闻惟德的神态没有任何变化,他靠向宽阔椅背,甚至有几分酒后玉山的慵意。他的手指抚过拇指上的扳指,看着槃王,看起来只是漠然旁观、等着一个早就料定的结局而已。

    槃王不会。

    如果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从虚幻无实中托生的槃王,那么,他并不会那么做。

    他的一生都只会构建虚假,以假乱真。

    那么……他怎么可能假戏真做?

    无人能知,此时萦绕与这三个男人中间的、某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未知寒意,不只是一面薄薄的屏风。

    亦是一张不能被捅破的窗户纸。

    而窗户纸,也可燃如火引。

    只要这面屏风不落,一切,还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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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恢复1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