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装得好像你多舍不得我一样。”

    第二天，季沅起了个大早，说要给季岚烤一份饼干带去公司。季岚说不用，让她好好睡觉。季沅不肯，“不然我早上就不去学校了，睡饱后再起来做。”

    季岚自然不同意，只能由着她五点多就跑去厨房折腾。

    叮叮咣咣失败了好几轮，最后还是只能给阿姨打电话请教。

    季岚起来的时候，流理台上摆了一堆巧克力色的曲奇饼干。

    说是失败，看上去却挺像那么一回事。季沅却并不满意，嘻嘻笑说：“没想到着区区饼干一点也不简单啊。”

    季岚尝过味道，其实还行，不算难吃，简单收拾了一些果真要带去公司。

    季沅觉得挺不好意思，她承认自己很大程度上是个废柴，可唯独对自己的手艺颇有自信，因此出门上了季岚的车，连忙找补这不是她的真实水准，等中午回来重新做一份给她。

    季岚点头算是应了。她喜欢此时季沅身上这种向上的生命力，觉得她就应该这样。

    汽车徐徐驶出地下停车场，步入车流。这天越来越冷，路边的银杏已经开始落了。南方的冬天没有那种凋敝的苍凉，可空气中的干燥还是压人一头。

    季沅想起季岚家院子里那颗银杏树，那幢漂亮的老洋房以及房子里的女主人，“对了，你妈怎么样了？还好么？”

    “今天下午就能出院，应该没太大的问题，我下午去接她。”

    “……我要去么？”季沅小心翼翼地问。她不想去，怕又忍不住去气那个老巫婆。

    季岚看了她一眼，“你想去么？”

    “当然不想去！”

    “那就不去。”

    不想去就能不去，季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权利了。

    季沅又不自在起来。她总是不情愿面对季岚的改变，于是扯开话题聊起闲天，说出门的时候忘记亲亲小猫了，说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有好好陪小猫玩，还害得它生病。

    “估计这两天就得把猫还给黎曼了，还挺舍不得。”

    季岚默了默，须臾，在汽车的引擎声中说：“那只猫是我的。”

    她的声音很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得以说出口。

    “你喜欢的话可以留在身边养着，我跟她说一声就行。”

    季沅不觉得意外，想说如果是季岚，会做出这种事是再正常不过了。可她愣了愣，倏然想起一段十分遥远的回忆，“是那只猫么？”

    “嗯，是那只。”

    那只在她们小区碰见、后面被季岚带走的那只。季沅记得加上季岚账号没多久，她就被季岚删掉了。那时她还伤心了好久，心想以后就见不到那只小猫了。

    可那时季沅并不为此感到后悔，她觉得小猫跟着季岚走，至少比风餐露宿要好。而且季岚一看就不是穷人，一定能让小猫生活得安逸而幸福。

    季沅觉得自己就像那只猫，因此在心里埋下一颗无依无靠的自己同样可以投靠季岚的种子。

    然而季岚到底还是把猫给扔掉了，就像如今扔掉自己一样。

    不知为何，季沅心里有些愤懑，“你既然把猫给黎曼那就是黎曼的，不是你的了。”

    “……”

    季岚又不说话了，所有情绪沉沉堆积在眼底。

    季沅最讨厌她这副样子，言辞不受控地尖锐起来，“我们之间的事你打算怎么跟你妈说？看你妈气的那个样子，估计杀了我的心都有了吧。”

    “我会解决。”

    “我觉得你不如赶紧把我送走，这样大家都方便，你还能跟你妈有所交待。”季沅说得更加刻薄。

    “我说了我会解决。”

    季沅不知道她这算不算是生气，但是语气确实加重了一些。

    季沅更加觉得她莫名其妙。她有什么道理生气？因为她有钱么？还是因为自己花她的住她的？

    “实话告诉你吧，昨天在医院，我把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告诉你妈了，你妈被我气得不轻。”

    “我知道。昨天医生打电话跟我说我妈突然情绪激动，我就猜你大概率是说了的。”

    她倒是聪明。

    季沅冷笑，“季岚，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吧，把我照顾到成年，然后把我扔到国外去，毕竟只要我一成年，你就没有义务再管我了，不是么？别装得好像你多舍不得我一样。”

    汽车停在红灯前，可季岚依旧不看她，她的侧脸紧绷得像一尊石雕，显得多挣扎多痛苦，都是假的。

    季沅鼻头又酸起来。

    她觉得自己这样挺没意思的，这么轻易就被打回原形，然后一个人没头没脑地发脾气。

    果然成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她别过脸去倔强地抹了把眼泪，“对不起，当我没说。”

    “我也知道你愿意管我，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红灯跳绿，汽车随着车流缓缓移动。

    季沅的抽泣声很轻，季岚默默地听着，一直等她渐渐平息下来，才艰难地张开嘴唇，“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是喜欢那只猫的。”

    “可那时的我就算掏空自己的身体，也拿不出相应的爱给它。”

    “现在呢？你就能拿得出来了？”

    这声反问带着愤怒的哭音，而与之相反的是季岚柔软到出乎寻常的声线：

    “沅沅，你可以成为它的新主人。”

    季岚很少这么叫季沅，不是在外人面前的假装，也不是刻意而为之。她就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称呼她一样叫了她沅沅。

    季沅眉头攒得更紧，心里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像心脏被人握着。

    接下去的一路，季沅没再说话。

    车停后，她开门下车，嘭的一声关得很用力。

    一早上季沅都在纠结还要不要按计划给季岚送饼干。

    季沅有浑身的毛病，有很多很多小脾气，这一点她自己最清楚。她哪里成熟了，不可能的。可既然已经快要成年了，就必须做出改变，于是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中午回家一趟把事情办了。

    简单包装后，季沅气鼓鼓地赶去季岚公司。

    偷吃了大半盒才找到总裁办，季沅不情不愿抬手敲门，被季岚的秘书告知：

    “季总临时有事去医院了。”

    “医院？她不是说下午才去么？”

    “不清楚，季总因为一通电话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就匆匆忙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