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乙女向

    本篇提及阿帕基、布加拉提，福葛、納蘭迦、米斯達。

    終於！布加拉提來啦！

    被帶上軍艦的第二天，清晨陽光從全景落地窗下緩緩進入室內，爬上你放在棉被外的指尖、手臂，然後是鼻尖和臉龐，極為溫柔的把你喚醒。

    室溫適合賴床，但陌生環境還是讓你一瞬間清醒，直到你看見打地舖睡在床邊的阿帕基才想起自己早就在軍艦上，同時你也想到原先你預定在午夜過後再次聯絡布加拉提，但竟然直接睡到自然醒。

    你再次簡單檢查自己身體有沒有異樣，確認身上沒有任何除了在躲避處以外造成的傷，腿間也沒有任何可疑液體才稍稍放下心。

    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聲還是讓長年警覺的阿帕基醒了，不過他沒看見你方才檢查自己的動作，只是秉持非禮勿視原則沒看你，背對著收拾鋪在地面的棉被枕頭，又在進浴室洗漱前留下「等等會有女兵送衣服給你」一句話。

    你猛然意識到自己現在除去身上這件浴袍可以說是未著寸縷，其他衣物都在換下後送去清洗還未回來，頓時大腦轟鳴，覺得世界崩塌。

    門鈴響起，才刮過鬍鬚的阿帕基沒穿制服、沒塗唇彩，赤著上身應門，結果發現是拿著一疊衣物和彩妝用品的納蘭迦。

    「怎麼是你？」

    「剛才有女兵要送衣服來嘛，我看到她還沒按鈴，手上又是女孩子的衣服就讓她交給我了。」納蘭迦探頭探腦，   從縫隙中看到你坐在床上用棉被包著身體往門口看，興沖沖的擠過阿帕基來到床前，放下衣服又來抱抱你，身上有著洗漱後淡淡的草本氣息，像是牙膏和洗面乳、沐浴乳綜合的味道。「早安早安！有睡好嗎！」

    「有。」你還沒從剛才的羞恥感中完全脫離，又還沒洗漱，只能避開納蘭迦的臉輕輕用手拍拍抱著你的他的背部。「你怎麼不多睡一點時間？」

    「因為今天可以看到布加拉提。」納蘭迦很誠實。「昨天你太累了，我們想讓你好好休息，阿帕基還不讓我們吵到你，直接把我們趕出去。」

    阿帕基冷哼一聲關上門，你看他從鼻腔中發出「哼」一聲時胸膛微微下沉，胸肌腹肌線條分明，腹部貫穿傷疤痕在歐洲人的冷白皮襯托下呈現灰藕色，讓你不知道是該心疼他曾受過的傷還是該讚嘆他身材真好。

    畢竟他脇下有鯊魚腮耶……

    「你快去換衣服吧？」納蘭迦鬆開你，指指他才放下的衣物和化妝品。「不知道他們送的和不合身，你先看看，再不行我們去街上看看哪間店還有，全幫你帶回來。」

    街上店舖壞的壞、破的破，逃難時誰也無心管店，加上服飾店內的東西又不是食物，沒什麼人搶，因此昨晚阿帕基吩咐人去服飾店找合適衣著時，女兵們什麼都拿了一些。恰巧你就讀的大學附近無論是鞋店、服飾店還是內衣店都有，更不用說彩妝保養品的藥妝店，且都在步行二十分鐘的路程內，要什麼都有，不怕你缺。

    你感激點頭，單手用棉被籠住自己，又伸手抱起那堆衣物往浴室內走去，把上衣還放在浴室內的阿帕基關在門外。

    納蘭迦在浴室外發出爆笑，然後是被阿帕基教訓的求饒聲。

    女兵幫你帶來的衣服和內衣尺寸很合適，新品吊牌都還在，你費力扯斷塑膠環才發現浴室內有小型的美容剪刀，被自己蠢了一把，好在針織連身裙很合你心意，色系也是你喜歡的米白色，外加一件開襟短版絨毛外套，舒服又不露出皮膚。

    衣服有了，你抓緊時間洗漱，整理好儀容才把浴室讓給阿帕基，又把棉被拿回床上。

    「我來吧！」納蘭迦接過你手上的棉被，動作快速的摺疊成豆腐乾。「你穿這樣很好看，我等一下再去服裝店多拿一些。」

    你點點頭。「那再麻煩了。」

    「納蘭迦去就好，你別出門。」阿帕基換好軍服走出來，撇見你踩著地面白皙且沒任何傷痕的雙足，眉頭微皺。「你走出這個門後我沒辦法保證你的安全，艦上大多都是男性。」

    納蘭迦順著阿帕基目光看向你的腳，輕輕帶著你又回床上坐下。「等等我再拿些鞋子襪子來吧。這張床現在不是阿帕基的了，你就放心使用。」

    阿帕基還沒來得及反應納蘭迦竟然越俎代庖的決定起自己這張床屬於誰，納蘭迦率先溜出房間，順帶撈走正要進門的米斯達，直讓福葛指著兩個人的背影表達疑惑。

    阿帕基捏眉心。早晚有一天他會被這些小屁孩氣死。「他們去拿給她的衣服和鞋子。」

    福葛有些不置可否。「你放心他們對女裝的審美？」

    阿帕基擺手讓人把房門關上，伸手接過福葛遞來的微型電腦。「米斯達在女人堆裡出生的，至少眼光不會差到哪。」

    「老實說我還比較相信納蘭迦的眼光。」福葛見你換上新衣服，簡單誇讚「好看」後再無下文，只是讓你去看阿帕基手上的微型電腦。「昨天納蘭迦跟我提過你要找家人的事情，我用你的姓氏搜索過，目前死亡名單上沒有出現過相同姓氏，但這個市區的轉移名單上有。」

    阿帕基側身把微型電腦放在你手上，指尖敲擊玻璃螢幕上的文字。「負責撤離受災戶的是國軍和地區政府，星際軍權限不在這裡，我們最多只能看到這些名單，真的要探視或找到撤離人員還得提出完整申請手續，但像隕石群範圍墜落這種國家級災難發生時跑手續至少會耗時一週以上。」

    「真的沒辦法的話我可以去找他們嗎？」

    「現在的受災戶數量太大，可能會經歷多重轉移。先不說期間要耗費多少時間精力，你見過那些受災民眾的嘴臉，要是再貿然行動，我們完全沒有辦法可以保證你的安全。」福葛垂眼看著你，表情不辨喜怒，只是客觀陳述事實。「我無意讓你感到不適，不過你的異空間能力是功能型『替身』吧？除此之外我沒有辦法想到其他可能性，但你的替身並不具備自保能力，加上你不屬於任何組織、也不是達官政要或軍眷，遇到什麼事情都沒有人可以為你擔保人身安全。」

    福葛一席話言之有理，你也知道他說得沒錯，得知家人活著又被撤離安置算是稍微放下心，面對家人可能顛沛流離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壓得你喘不過氣，心口沉甸甸的。

    阿帕基拍拍你的腦袋。「等米斯達他們回來，我們準備一下聯絡布加拉提，然後今天就能把他帶回來。」

    布加拉提的軍階高，職權較大，也許他開口會有些人願意賣他面子。

    你點頭，和阿帕基、福葛簡單用過早餐，米斯達和納蘭迦零元購回來把東西堆滿阿帕基房間的置物櫃和沙發以後，你再次打開次元空間開口，讓阿帕基和布加拉提再次聯繫。這一次布加拉提並未對你的手過度施力，僅僅握住半掌，同時帶來一份新的手寫筆記，又用你看不懂的摩斯密碼和阿帕基溝通一段時間，這才關閉空間。

    阿帕基和看筆記的福葛臉色有些難看，帶著納蘭迦留下「準備出發」便匆匆離開，只留下米斯達陪著你。

    「等一下就會跳躍到布加拉提的所在地，阿帕基房間很安全，你不會感覺有任何不舒服，也不會飄起來，艦上有人造力場。」米斯達開始把剛才帶回來的衣服一件一件拆開，看你赤腳又提來一雙鞋，讓你站立扶著他肩膀套上。「你掛一下衣服吧，我只擅長拆包裝而已。」

    「沒問題。」你把衣服依照長短在米斯達指的置物櫃或吊掛或折疊好，一時間室內除了包裝被拆開、被吊掛的聲音，兩人相顧無言。

    不知何時，你看見窗外景色已經從原先大學內部進入平流層，地面早已成為雲層下被遮蓋的景色，這天厚重的雲層也讓你只能見到白色雲海，然後是整個國家，最終是整個地球。過程雖然敘述起來很長，但實際上不過也就數十秒的時間。

    「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地球？」米斯達把包裝袋全都收集起來拿去房間外的一般事業廢棄物管道丟棄，走進來坐回被清空了的沙發上。

    這時候的米斯達讓你莫名有些壓力，明明他什麼也沒做。「嗯。我沒坐過飛機。」

    米斯達咧嘴一笑。「那你可是跳過新手村直接越級打boss了，直接上軍艦，還是星際軍的巡邏艦。」

    你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看著窗外。

    「米斯達……你好遜喔。」

    「跟她說話啊！」

    「米——斯達~~對女孩子好一點啦~~~」

    嘰嘰喳喳的聲音驀然響起，你疑惑回頭，發現米斯達墨色雙眼依然盯著你，身邊卻圍繞著小小的、像是金色人形的小玩偶。

    「咦？」

    「米斯達，她在看我們！」

    「是替身使者嗎！」

    金色小人一時間離開米斯達朝你飄過來，身形稍微放大了些，你仔細一看發現每個小人頭上都有數字，眼睛很大，聲音就跟你剛才聽到的一模一樣，只是每個小人的語調和脾氣都各有差異。

    米斯達翹起二郎腿。「我昨天就猜測過了，沒想到你真的是替身使者啊。」

    「感覺我瞞不過你們。」你伸手去碰觸金色小人，頭上印著「5」的小人輕輕抱住你手指，像是被什麼金屬模型接觸的感覺。「阿帕基第一時間就猜出來了。」

    「正常啦~替身使者不會在臉上寫『我是替身使者』，小心一點是好事。」米斯達抓抓腦袋。「這是我的替身『性感手槍』，記得把他們當成獨立個體對待喔。」

    「很可愛，小小的，和我的替身不一樣。」你用指尖輕輕撫摸No.5，引起其他幾個金色小人抗議。

    「我也要！你看我嘛！」

    「你好漂亮喔，跟米斯達家鄉的女孩子不一樣。」

    「好香喔……」

    米斯達深覺自己被替身出賣。「夠了夠了，噓，別什麼都講。」

    你想了想，才想要不要從空間掏出什麼送給米斯達時，窗外景色突然之間從光點扭曲曳拉成線，隨即突然靜止，停在一堆小行星帶中間。

    「剛剛是你人生當中首次空間跳躍，恭喜你，沒有嘔吐沒有出現暈眩，看來你很適合軍艦生活。」米斯達走過來，仔細觀察你臉色和身體狀況，又提著你的手讓你轉一圈。「真的很好，你要不要加入星際軍？」

    你無奈失笑：「我不可能加入星際軍，光是爸媽那關就過不了了。」

    小手槍們聞言大感意外，頓時左一句右一句的詢問起來，你被六人份聲音問得受不了，輕輕抬手按住其中一位金色小人的嘴巴。「我需要照顧他們，他們也需要我，我可是唯一一個女兒。」

    米斯達總算理解為什麼你會容易成為那群人的目標。

    並不是說他們的犯罪行為可以因此被美化，但你實在好看，氣質也好，皮膚也好，面對那麼多爛人後又面對星際軍也沒怯懦，在人群中也許不會第一眼就注意到，但注意到以後也只會看著你一人了。

    但他還是對於阿帕基因為你被傳為好色之徒心有芥蒂。

    「好吧，那你以後想從事什麼工作？」

    「如果可以我想寫作。」

    談話中，阿帕基開門走進來問你們要不要去接布加拉提，現在已經準備開始對接程序。

    「其他人看到沒問題嗎？」你有些擔心艦上他們說過的鷹派。布加拉提是鴿派重要人物，鷹派的人知道應該也不會放過這次搞阿帕基的機會，估計沒多久訊息就會傳出去。

    阿帕基倒是無所謂。「我不介意在他們的資訊裡顯得更昏庸一些。」

    而且在他們傳遞消息的同時，他早就能把布加拉提帶上來了。

    你沒再提出異議，和幾人相偕來到貨艙口，途中並沒有遇到什麼士兵，估計阿帕基沒有向其他士兵公開這次救援計劃，就連貨艙口都只有兩三位你見過的士兵在檢查數據，或把一些物資通過步道輸送到鄰近的布加拉提的船艦上。

    不知名材質的連通步道架設延伸出軍艦，直接到另外一艘軍艦，看起像某些風景區懸崖上的玻璃橋。福葛微微欠身和你解釋布加拉提的巡邏艦除了核能源以外，所有資源包括水源食物幾乎完全耗盡，剛才趕來時恰巧還遇上一夥正對著星際軍開火砲擊的私人船艦。

    資料庫對比後發現這騷私人船艦果然是盜獵者，只是布加拉提所在的巡邏艦上所有士兵都需要立刻進行救援和補給，而船艦因為本身展開的防護罩力場並未破損，他只能建議阿帕基當場驅離私人船艦通報軍方再行逮捕，並未貿然追擊，畢竟這些盜獵者有什麼走私武器都不讓人意外，何況他們還時常三五成群的出現。

    物資在運送，你嗅見福葛身上的味道，和納蘭迦的味道不同，甚至帶著淡淡的水果香，不像是一名年輕男孩會喜歡的麝香產品。

    「來了。」阿帕基拍拍你腦袋。「那就是布加拉提。」

    從連通道那邊有人走過來，步履有些急促，身著和你接觸時不同的墨藍色制服。你只看見他與照片上相比還要略顯疲憊消瘦的臉，已經長長批落在肩上的頭髮，還有那雙和其他人形容一模一樣的溫柔海藍雙眼。

    「布加拉提！！」

    納蘭迦率先跑過去，接近布加拉提時直接起跳掛在他身上，被布加拉提雙手接住一陣拍打。

    「你長高了。」布加拉提放下納蘭迦，用力搓了搓他本來就不是特別整齊的頭髮。「好久不見，納蘭迦。」

    納蘭迦用力抹掉才要掉下來的眼淚，沒絆住布加拉提往這邊船艙走的腳步，只是跟在後面亦步亦趨。布加拉提走進船艙後兩手同時抱住靠近的福葛、米斯達，似乎想用擁抱的力道彌補這一年多來虧欠的陪伴，然後又擁抱了你旁邊始終沒挪動腳步的阿帕基。

    「恭喜你成為艦長。」布加拉提的聲音很柔和，你猜測他說話的方式可能跟家庭有關係，語調跟阿帕基低沉磁性的嗓音不同，頻率稍微高些，掩藏不住的疲憊在言語間洩漏。「只有一年，阿帕基，你做的很棒，辛苦你了。」

    「只是剛好而已。」阿帕基用力回抱布加拉提，用力拍兩下。「等物資補給完，我們先回總部去。」

    傳遞假情報，害布加拉提差點再也回不來，總部那群鷹派尸位素餐的老東西總得付出點代價。

    布加拉提知道其中隱情沒有多說，只是用力拍兩下阿帕基背部，這才低下頭來看你。你這才發現他的臉上和手臂都有深淺不一的外傷，也不知道怎麼傷到的。

    「你是阿帕基說的那個，跟我聯絡的女孩？」

    你點頭。

    布加拉提直起腰背，向你行了一個標準的星際軍軍禮。

    「我代表艦上所有士兵向你致謝。」

    沒有人可以在未經歷的狀況下理解被困一年的感受。鄰近星球未開發、氣象和生物圈都不穩定，偵查隊幾番探尋都找不到任何食物，甚至差點被原生物種攻擊，船艦上的武器、食物和飲水就在這日復一日的狀況下消耗殆盡，無法停靠，只能持續在原地停留。

    要不是阿帕基來，他們遇到盜獵者時都已經做好最壞打算了。

    你原本想和第一次見面的布加拉提說不用客氣，也想告訴他自己這次的幫助並不是什麼很大的事情，但突如其來的暈眩感讓你四肢發軟，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向側邊摔去。

    「怎麼回事？！」

    似乎是阿帕基即時接住你，又好像是福葛，你只看見布加拉提因為變故睜大的深藍色眼睛，耳際說話聲像失真的音樂，扭曲、忽大忽小，直至最後斷電消失。

    你在透明的醫療艙裡睜開眼睛。

    似曾相識的開頭讓你覺得有些好笑，因為你發現這次不只是自己，只能容納一人的強化玻璃醫療艙外還有軍醫和背對著你的納蘭迦。軍醫率先發現你睜開眼睛，拍拍納蘭迦示意他轉過來看你，這才讓你看清他怎麼在一秒鐘之內從擔憂轉變成驚訝和欣喜，又貼到玻璃上講話。

    「你醒啦！醫生說你體力消耗過大，同時又經歷時空跳躍，所以才昏倒了。」

    「是暫時暈厥。」軍醫在旁邊補充。「你得在裡面待到回地球。」

    究其原因，其實就是你短時間使用替身跨越空間的次數太頻繁，只是軍醫檢查不出來，納蘭迦跟你都不說而已。

    「就是這樣，我現在沒有任務，所以我負責在這裡陪你。」

    你點頭表示沒問題。「我可以用手機嗎？」

    軍醫表示沒問題，將醫療艙打開一截，讓納蘭迦把自己的通訊器和復古耳罩式耳機遞給你，再重新闔上醫療艙。

    「這種耳機已經停產十年以上了，你怎麼找到的？！」你驚異的戴上，又因為想側躺會壓住耳機，權衡之下把耳機又還給納蘭迦。納蘭迦接過去直接掛在脖子上，沒有戴起來影響他聽見你說話的聲音。

    「是仿復古啦，現在還是有人在做的。」他沒再管軍醫說什麼，等人出去後拉過來一張椅子在醫療艙旁邊坐下，掏出一台紅色藍色的遊戲機，沒幾秒後發出開機音效。「畢竟不像入耳式的耳機，那種戴久了有些人會不舒服。」

    你從小學後再也沒見過的遊戲機在納蘭迦手上格外吸引注意力，你甚至在納蘭迦解說下逐漸忘記他才遞給你的通訊器，和他隔著一層玻璃開始討論接下來的破關流程。

    期間納蘭迦提起你昏倒後物資和飲水運輸完畢，布加拉提身為艦長只能暫時回到自己船艦上，兩艘巡邏艦一前一後回到總部，也取消一年前由阿帕基上報布加拉提的失蹤登記。據說當時要不是阿帕基和其他鴿派堅持，加上士兵家屬們的怨聲載道，星際軍總部可能會直接把他和其他士兵登記為殉職，隨便用賠償糊弄過去。

    彼時你聽見這個內部消息已經是幾天後，人也早就被帶到阿帕基的私人住宅好好安置。

    不想住在星際軍宿舍的福葛等人都住在這邊，一到三樓的房間恰巧能夠裝下這麼幾個人，只有你住在四樓最大的房間，甚至船艦上的衣服都搬進了這個房間內。

    你看著米色調的房間和可以延伸出去的窗台，又看著已經整齊堆疊在床上的衣服，有些疑惑看向帶你上樓的阿帕基。

    阿帕基正色。「是米斯達、福葛和納蘭迦搬來的。」

    雖然他也有幫忙搬，還因為搬衣服被嘲笑一番。雖然有用皮革提袋裝起來保護隱私，但畢竟他負責拿的都是貼身衣物，知情的米斯達和納蘭迦對著他貼臉嘲諷，還是被福葛暴力鎮壓才安靜下來。

    「如果當時布加拉提真的被登記殉職，後面再找回來呢？」

    「鷹派會讓殉職這件事變成真的，不論找回來的是不是布加拉提。」

    阿帕基對於你的問題沒有很意外，納蘭迦會說這件事也在他的意料之內。「對鴿派來說布加拉提很重要，對鷹派來說他就越有威脅。」

    你點頭表示了解，只是不免會想，如果那些軍眷能得到賠償又得到平安回來的家人，可能會更開心吧？

    但布加拉提不一樣，他的重要性除了軍階，最主要還是他在心理和精神上給鴿派帶來的安定感。若是他真的被登記死亡，接下來鷹派肯定會瓜分他原有的資源和權利，說不定還會扶持一位新的鷹派軍官，但這條路被阿帕基提前堵死，這才讓上頭的人不情不願保留了布加拉提的位置。

    你想到布加拉提和阿帕基會面時提到的「一年成為艦長」，又想到阿帕基露出先前腹部貫穿時、即便有先進醫療技術也觸目驚心的傷疤，不由得感到難受。

    你的遭遇是很多鷹派所到之地的女孩的經歷。阿帕基沒有這麼跟你說過，怕讓你情緒低落，但他們對話和對鷹派的評價就是如此，他們不把人當人看，而鴿派除了正當理由拒絕迫害任何生命體，這也是為什麼兩派極為割裂、水火不容，而阿帕基拼死也要坐上這個位置。

    「知道太多對你沒什麼好處，但不是全無優點，至少你可以直接從表面上看見鴿派和鷹派人士的差別，有需要也不會找錯人。」阿帕基深深吸氣再吐氣，似乎沒什麼用力，但聲音低沉卻平穩的讓你感到安心。「缺什麼再跟我說，我會讓布加拉提付錢，他一定很樂意解決你的所有開銷。」

    你覺得有些好笑。「我已經很麻煩你們了，不能再讓你們花錢啦……」

    「布加拉提的月薪只要半年就能買下我這棟別墅。」

    「……咦？」

    阿帕基疑似因為你驚訝的表情忍不住微笑，但偶包很重的把嘴角弧度又壓下去，好像爆料布加拉提薪水的不是他，在你昏倒時叫人的也不是他一樣。

    雖然你懷疑阿帕基其實是想要藉你的手給自己別墅增加家具，但懷疑歸懷疑，你可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經過這兩天下來，阿帕基算是對你和亞洲女性的謹慎和禮儀有了初步認知，畢竟從小到大女性最容易聽到的勸告就是不要輕信於人，而亞洲人又有著無功不受祿的原則，他能理解你不輕易接受饋贈的心理，即便你確實救了近百人的性命。

    「你如果不收下，布加拉提肯定會每天睡不著，畢竟你救了整個軍艦的人。」

    「這是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布加拉提站在房間門口，嗓音帶笑的肯定阿帕基的話。「我不知道女孩子喜歡什麼，所以你喜歡什麼請儘管跟我說。」

    「你怎麼過來了？」阿帕基看到是布加拉提，臉部表情都放鬆下來，過去和人拍一下肩膀，被布加拉提回以另一個拍拍。

    「剛剛處理完士兵和家屬的事情，他們讓我回來休息幾天，下週再去處理公事。」

    「讓你休息，結果連傷口都不處理就趕回來了？」阿帕基對那些人的態度嗤之以鼻。「我去拿醫藥箱。」

    「麻煩你了。」目送阿帕基離開，布加拉提又轉向你，笑容和煦。「我可以進來嗎？」

    你被美人的笑容衝擊到一時間大腦未響應，回過神後趕緊讓人進門在床沿坐下。

    布加拉提身上的衣服還是在艦上時那套，他自己清楚這套衣服在這一年裡根本沒洗過，即便他極少穿著這套衣服做什麼事情，但還是為了維持你床鋪的整潔，將軍外套脫下來內側朝床鋪好，自己坐在外套上。

    你看著上面的星星，不知道該說他心大還是該說他心細。

    「看來阿帕基這間房剛剛佈置，還少了點可能需要的東西。明天我讓人送沙發和化妝台可以嗎？」

    你原先想搖頭，但你想起阿帕基說他要是沒辦法報答會睡不著覺，加之美人的凝視讓你說不了「不」字，鬼使神差就這麼點頭答應下去。

    「如果你有喜歡的款式也可以跟我說，我能做到的部份會盡量滿足你。」

    哇……慷慨大方用錢砸人的美人……

    「其實我只需要找到家人而已。」你看向布加拉提。「阿帕基他們找過，但因為是政府撤離，我們頂多能看到撤離名單，撤離到哪卻因為人數過於龐大沒辦法確認。如果可以，能請你幫我找到家人嗎？」

    「好。在我能力所及範圍內，我會盡力幫你尋找，但是能不能找到真的不一定，很多事情需要等我把工作職責交接回來才能處理。」

    布加拉提的聲音似乎有什麼魔力，你莫名其妙的相信他會做到，就像是阿帕基跟你說的一樣，他在就會讓人感到放心。

    「布加拉提，這裡麻煩你照顧一下，我有事情臨時需要處理。」阿帕基拿著醫藥箱進來放在床上，束起長髮戴軍帽一氣呵成。「納蘭迦他們都在樓下，等等讓他們訂晚餐就好。」

    「好。」

    阿帕基說完又離開了，你不清楚有什麼事情，也許是布加拉提回來後需要他處理的事情增加，也有可能是誰要有小動作，阿帕基不可能讓這些他能處理的事情影響到布加拉提的假期。

    布加拉提打開醫藥箱，自己開始處理手臂傷口，你見狀立刻幫忙，畢竟兩隻手cao作起來可比他自己單手cao作方便得多。

    布加拉提輕聲道謝，沒有抬手阻止，只是坐在原地任你動作，並沒有做出其他可能觸碰到你的動作，也不讓你感到壓力。你猜阿帕基可能跟他說過自己的狀況，心下對阿帕基的好感又上升幾分。

    「一開始我被突然拉住手臂往異空間過去時，還以為自己要死掉了。」看著你的動作，布加拉提突然說起第一次和你雙手接觸時的事情。「那種分子傳送的初始實驗讓人員和載具會融為一體的教學畫面讓我很恐懼，一度以為自己也會碰到這種事情，直到阿帕基在我手上敲摩斯密碼。」

    你忍不住微笑，受傷動作卻沒停。

    「他讓我傳送星際座標，說是有個女孩子救了我，他會見面解釋全部。」美人語調輕緩，沒有因為傷口正接受消毒的疼痛出現半分顫抖或起伏。「也許這麼說很唐突，但不知道你有沒有發覺，阿帕基是很自律和容易自我虧待的人。曾經有個和他從家鄉來的同袍為他犧牲，在那之後他出任務都跟不要命似的，這才坐上這個位置。」

    你又再一次想起阿帕基腹部的傷痕，頓時覺得眼眶發熱。

    「你才是阿帕基和米斯達他們最依靠的人，你都不知道他們看起來有多難過，否則我不會冒險救你。」你吸吸鼻子。「這是我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用『替身』救人。」

    布加拉提微微愣住，似乎是有些意外你直接告訴自己你有替身這件事，然後又笑起來。「那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該怎麼辦呢？」

    你用醫療透氣膠帶固定布加拉提臉上和手臂傷口覆蓋的紗布，膽大包天回了一句「那就以身相許吧」，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正在跟一名軍官說話，對方還不止是軍官，還是那種迷惑敵人能力點滿的美人，巴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最可怕的是這次驚人發言還不止鎮住美人軍官，還鎮住了狗狗祟祟爬上來想給你驚喜的米斯達、福葛和納蘭迦三人。

    尷尬且震耳欲聾的沉默下在米斯達開口後更加讓人脖子一涼，因為他說的是「艦上飲用水也救了我們，算我一個」。

    福葛震驚的眼神從你移到米斯達臉上，即便你沒學過微表情心理學，你都能看出福葛正在心裡飆罵「你開什麼星際玩笑」，但你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歡樂小狗納蘭迦已經高舉雙手，蹦蹦跳跳的跑過來一把抱起你轉兩圈。

    「我我我！我也要！我也是被你救過了哦！」

    福葛這下真的繃不住罵出口。「知道什麼意思嗎？不要跟著亂喊！」

    你暈呼呼的被納蘭迦放下，身高和你齊平的青年人並沒有放開你，只是大大方方抱著你、下頜靠著你肩窩朝福葛看去。

    「福葛，我知道。」

    福葛氣的不行。「你知道？你知道能亂說——」

    「我就問你喜不喜歡她？」

    「……蛤？」

    一句話殺得福葛措手不及，火氣還沒發出來就被堵在嘴裡，臉色有些奇怪。不過納蘭迦沒在管福葛臉色如何，指著對方大笑起來。

    「你遲疑了福葛！你明明就喜歡！」

    最強大腦福葛臉色綠了，白了，然後紅了，瞳孔大地震。

    他看起來在抉擇應該先思考納蘭迦的「喜歡」是哪種定義，還是該揍人？

    布加拉提看著拱火完在旁邊看戲的米斯達、抱著你嘲諷福葛的納蘭迦，還有一臉準備發火講物理的福葛，輕咳一聲抬手阻止三人動作。

    「你們會嚇到她的。」

    布加拉提發言一向都很有效，三人收起玩鬧嘻笑的態度，沒有將剛才的話題繼續延伸下去。也還好他們沒有繼續延伸下去，否則你一定會尷尬得當場鑽進異空間裡。

    納蘭迦為自己嚇到你的行為小小聲跟你說「對不起」，又貼著你的臉蹭蹭兩下。「你想吃什麼？」

    「都可以的。」你思考在座幾人都是歐洲人，於是改口：「披薩？」

    納蘭迦第一個表達贊同。「那就瑪格麗特，要加上多多的牛肝菌！」

    其他三人沒有異議，米斯達當即跟店家下單，邀請你一起下樓準備用餐。

    你被納蘭迦牽著手跟在米斯達和福葛身後，布加拉提幫你關上房門之前，微微傾身靠近你。

    「好。」

    你還沒會意時布加拉提越過你率先下樓，讓米斯達多點兩份義式餃子、提拉米蘇蛋糕和熱巧克力。

    然後你想起來布加拉提在回覆那句話。

    他像答應你尋親的請求一樣說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