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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客栈多待一天。从陈安县到济南府,整整走了六日,一行人都身心俱疲,杜瑕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风尘仆仆”这个词了。就是她们坐在马车里,也时不时会被外头的风沙侵袭,又没法儿时刻整理、按时洗澡梳妆,更何况外头赶车的!王氏等人年岁也大了,更加精力不济,赶了一路活似脱一层皮,饶是济南省府繁华异常也无心去看,只胡乱找了客栈投宿,洗漱之后倒头就睡。黑甜一觉,当真累的梦都做不得,次日日上三竿众人才陆续醒来,又叫了一大桌热菜热饭并guntang粥羹,这才觉得重新活过来了。直到这会儿,一家人才有精力划算去看儿子。可也是直到这会儿,众人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早该想到,却不知怎地一直被他们忽视了的问题:儿子在府学,两日后才放假呢,如今府学一律闲人免进,看不了呀!三位主子面面相觑,几个下人更是急的抓耳挠腮,更没招儿了。最后还是杜瑕硬着头皮上,说:“之前我与哥哥通信,他说每月放假后必是出来住,就在牧家别院。便是每日一个时辰的空儿,也时常与牧,咳,与他来城内买书、交际,不若咱们便叫人去牧家别院递消息,待晚间他下了学,若是回来,自然也就知道了;若是不巧没打算回来,也有牧家小厮去书院那头递消息。”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然王氏一听,却有些失落,喃喃道:“得等到晚间呀?”杜瑕笑着安慰道:“书院平时每日只有一个时辰空档,其余时间众学子都埋头苦读,十分辛苦,这也不少了。”可巧这几日杜文也因无法与家人团聚而略显沮丧,便打算亲自挑选些礼物请人捎回去,便日日同牧清寒一起出来采买,结果刚一出门就见外头阿唐等着。牧清寒还没问什么事呢,阿唐就憨憨笑道:“少爷,杜少爷,杜家的人来济南府了,如今正在东街朱雀门那头云来客栈住着呢!”济南府也是座四方四角的城池,城中光是几十丈宽的主干大道就有四条,纵横各二,四个正方位上的主城门也有四个,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命名,两侧又各有两道小门。朱雀司南,杜瑕一家北上,入的便是这朱雀门。杜文和牧清寒一听,初时只以为自己听差了,待阿唐又说一遍才狂喜万分,浑身发抖。幸好杜文早就跟着牧清寒强身健体,如今府学内亦有骑射课,三人也不坐车,当即纵马奔驰,不过三两刻钟便到了客栈跟前。杜文翻身下马,牧清寒更急,一套动作便如行云流水般好看。他们身上还穿着府学的士子服,周遭人们看了都啧啧称羡,又主动让路。不多时,房门一开,里头俏生生站着的,不是自家妹子是谁!亲人久别重逢,再次相见不必多言,自然有无数话要说,不免泪洒当场,激动万分。因牧清寒与杜瑕虽未正式走六礼,可也过了明路,便是未婚夫妻,如今也不必避讳,又相互见礼,四目相对也觉心神激荡,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话到嘴边,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两人沉默片刻,还是杜瑕先灿然一笑,虽有些个羞涩,也还算大方,问道:“你可还好?”牧清寒只觉脑海中嗡的一声,血液欢快奔流,便如同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被打开了,说不出的畅快和喜悦。他越发举止得体,也笑道:“甚好,你也好?”说罢,两人又是相视一笑,气氛骤然轻松愉快起来。虽长久未见,可再次碰面并未有丝毫尴尬,只满心欢喜,这便是弱水三千中取得合适的一瓢了吧?旁的倒罢了,牧清寒却竭力邀一家三口去自家别院居住。“……远来是客,自当以礼相待,况且如今咱们两家更不比寻常,哪里有过年反倒叫你们住在客栈的道理!叫人知道岂不笑掉大牙,我也没面目再活着。也不必迟疑,我这就叫人过来收拾了。”话虽有理,如今风气也开放,可到底他与杜瑕还未成亲,这就住到一处?杜河憋了又憋,终究没憋住,只道:“这里便很好。”就是杜文也对他怒目而视,显然十分不赞同。牧清寒一怔,瞥到杜瑕通红的耳尖后才恍然大悟,是自己说的不够清楚,难怪大家误会。他自己也把脸涨红了,额头也微微渗出一层薄汗,又一揖到地,慌忙解释道:“却,却不是如此,牧家于大明湖畔另有别院,平时也无人居住,兄长偶尔招待友人,如今正空着。内中又有几个跨院,一应物事都是齐备的。我与杜兄平日却住在往东几条街开外的书市附近,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坐车不过一盏茶时光就到了,两边并不相互妨碍,却也不耽搁往来走动。”杜家人一听这才罢了,又推辞一番,终究盛情难却,便任由牧清寒尽地主之谊,随意安排了。第三十六章得了准话的牧清寒登时喜不自胜,一面打发人通知自家兄长,一面叫人进一步收拾宅院,一面又看着人帮忙搬动,着实忙的脚不沾地。临近年底,牧清辉越发忙的脚打后脑勺,实在挤不出时间过来作陪,便托了心腹前来致歉,又说待过几日正式停工,他再登门赔罪。杜河连称不必,杜文也笑道:“大哥这般客气,倒叫我坐立不安了,他自有他的大事要忙,且有牧兄在此,难不成就不是东道?也不必担忧。”如今杜文与牧清寒亲上加亲,关系越发亲近,他又是个难得的爽快人,断没有寻常书生的清高孤傲之气,牧清辉与他也十分投缘,好的异性兄弟一般,直叫人疑惑牧老板甚时候竟又多了一位有功名在身的弟弟!少顷,牧清寒亲自带杜家人去看住处,只说仓促之间不得准备周全,若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见谅。又悄声对杜瑕道:“那边有个临湖的院子,从没有人住过的,景色位置无一不佳,靠着藏书阁也近,你若不想出去逛,只拿了书去后头园子里看也是好的。若是这里住的不痛快了,西边还有座依山而建的宅子,春夏风景十分秀丽,只是如今正值隆冬,这两年雪也不下了,灰突突的,无甚景致可赏,只一片青松倒罢了。”杜瑕笑着道谢,又听他小声说:“我虽没想到你今年便能来了,可也,也偶尔想着,若是什么时候……兄长早已不许旁人再来这边了,我也添了几样摆设,又猜着你的心思修整布置,不知你喜欢不喜欢。”半年多不见,牧清寒又长高不少,似乎肩膀和胸膛也越发宽厚,更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可这般近的与心爱的姑娘说话,这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