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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地下室没有风景可欣赏,本该开辟窗户的位置都挂着巨大的装饰画。大厅相当密闭,空气却并不污浊。会议桌前的每个席位都很宽阔舒适,嵌在天花板内的温度控制器模拟出阵阵舒适的微风。当代科技便是如此,只要愿意支付足够金钱,便能时时刻刻保持舒适。挽起鬓角作乱的碎发,容夏打量着这批沉默的参会者:除却那个身首分离的可怜人,执行官们悉数到场。十五星域也有私人星球,因此除却那些执行官,容夏也看到了一些衣着华贵、神情矜傲的陌生面孔。在打量别人的同时,容夏也在被别人打量。和几天前的办事大厅何其相似,那些老谋深算的眼睛里依旧充斥着排斥、厌恶、警惕——哪怕大家待会就得坐上一张谈判桌。容夏一脸坦然地立在原地,将恶意照单全收。在这种僵持不下的恐怖气氛中,工号为667的姑娘忽然爆发出巨大的勇气。她主动探出胳膊,将沉默打破:“女士,您的座位在那边,我带您去。”在前往座位的时候,容夏往右挪了一步,让自己走在靠近会议桌的这一侧,不动声色地替接待员挡下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将容夏牵引到座位附近,这姑娘的勇气基本消耗殆尽。和容夏匆匆告别后,她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打开距离最近的侧门,然后飞快蹿了出去。有些凑巧,容夏的座位刚好被安排在李曼珊旁边。李曼珊是布朗星的执政官,也是这里对容夏态度最友好的人。灾难当头,长途跋涉,李女士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发现容夏在她身边就座后,她还是强打精神,同容夏打了一个简短的招呼。在场诸君基本都要脸面,出于礼节,他们哪怕再忌惮一个人,也不会永远地死死直视她。哪怕暗搓搓的眼钩子挂了一身,容夏依旧颇为自然地端起红茶——这茶确实不错,汤水清亮,红得很正。感受着氤氲的茶香,容夏正打算将杯子送到唇边,却忽然察觉到对面投来一道直白而冒失的目光。她抬眼看去,发现自己对面坐着一位银发男青年。被当场抓包,这家伙依然不知收敛,一对大眼瞪得像铜铃。直到被身旁的父亲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手背,他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执政官从来不会将后代拉进这种严肃正式的场合,这对陌生的银发父子肯定是贵族。当众丢大丑,银发青年也不愿和容夏面对面了。他干脆扭过头去,开始欣赏起墙上的挂画。等等……容夏朝那家伙瞥了一眼,总觉得他那颗银色的后脑勺颇为眼熟。她疑惑地低下头,开始从脑子里扒拉为数不多的外出经历,试图找出这抹倒影。终于,当她回忆到去年后半年时,才终于想起这家伙究竟是谁:她当时抱着菜菜在公共机甲练习场外排队,此人排在她前面,然后给她送了一对结结实实的白眼。容夏:……原来是这个混账。当容夏还在回忆这个年轻贵族的无礼行为时,对面又有一个意图找茬的老贵族盯上了她。一道粗噶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你为什么也能来?”嗯?所以又是谁?一口茶半天没喝进嘴里,容夏也有些不耐烦。她将杯子哐地一声放在桌面上,同这位意图找茬的家伙对视。那是一对苍老的眼睛,眼皮耷拉下来,深眼窝里嵌着两颗斑驳的眼珠。对上容夏凛冽的眼神,这个裹在华贵衣饰中的干瘦老人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然而,没过两秒钟,一股怒意又顺着他的脊椎蹿了上来。他将枯瘦的指节直直对准容夏,昏黄的眼珠迸发出灼人的恶意:“你……你和云兴逸就是一类人!”虽然会议桌上肯定有人这么想,但众人还是有些惊骇:这老头可真敢说。如此严重恶心的一顶大帽子砸下来,容夏连脸色都没变:“何以见得?”容夏越平静,老人就越癫狂。他颤抖着宛如枯草一般的身体,唾液不受控制地落在丝质长袍上,留下一道难堪的深色印记:“你、你可别忘了,你是怎么坐到现在的位置上的。”容夏抱着臂,又歪了歪脑袋,表示洗耳恭听。“区区一介平民,就敢端着大炮示威,扰乱秩序……你敢夺权篡位,你还敢处死世袭的庄园主,咳咳——”“你现在如此猖狂,不过就是有点武力,所以才在小地方兴风作浪,像你这样的货色,其实根本……”这位贵族老头年事已高,一次性讲出这么多话,呼吸便有点跟不上。在老人停顿的这段间隙,容夏也微笑着回应了他的批评:“这些的确都是我做过的,多谢夸奖。”“你——”简直厚颜无耻!读条被打断后,老人憋了半天,索性开始胡搅蛮缠:“反正纵容你这种平民,就是在纵容下一个云兴逸。”“等等,”容夏一脸歉意地打断了老人,“可云兴逸是贵族出身啊。”在场的其他贵族:……“哼,这就对了。”众人腹诽:所以到底对在哪里了?老人显然有自己的一套思维逻辑:“贵族叛变都这么可怕,谁知道你们这些平民肚子里都装着什么阴谋诡计。”容夏被这老头子的奇葩脑回路给逗笑了,彻底熄灭了开口辩论的心思。“……所以,你这种人,凭什么能坐在大厅里?”当然是凭那封邮件。容夏划开终端,打算把邮件直接糊到这位德高望重老贵族的脸上。发现数字表已经跳到整点,她收回屏幕,坐正身体,彻底无视掉对面的老头。在场不少人热闹看得正兴起,全然忘却了时间。发现容夏忽然撤出战场时,他们还有点遗憾。就在下一刻,会议桌正前方的木门被推开了。来人穿着最正式的黑礼服,个头虽不高,腰杆却笔挺。他满面皱纹,一头白发整整齐齐地梳拢在脑后。他正是十五星域的总督,陆河海。陆河海与那位贵族老头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相似的年龄,迥然不同的精神状态。当陆总督在桌前站定时,大厅再度寂静下来。呼吸声略微粗重一些,就显得格外刺耳明显。陆总督环视一圈来宾,这才缓缓开口。他的第一句话并非自我介绍,也并非开门见山进入主题。他将目光固定在老贵族的身上,一字一顿地解释道:“容夏能够出席会议,是因为我给她发了邀请函。”“在如此紧要的关头,我陆某人感激每一位能够参加会议的重要来宾。”说完,他弯下腰,朝众人深深地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