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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到了手术时间,负责主刀的林京墨带着助手傅西泮到病房,他拿着一张手术通知单和大叔做确认。在大叔即将被推进手术室前,他再次拿出红包,这次他准备了两个,一个塞到林京墨的口袋里,另一个塞进傅西泮的口袋。他带着些许歉意地说:“傅医生,我不是不信任你阿……”傅西泮刚要说话,林京墨看到大叔坚持的模样,打断道:“这个红包我们暂时替你保管,术后会归还给你。你现在就安心等手术吧。”“好的,好的。”医生收下了红包,不管是什么理由,日后会不会还,大叔都不在意,他悬着的心随着放进白大褂的红包也落回了肚子里。更让大叔觉得安心的是,麻醉开始前,他看到还在住院的严主任竟然穿着手术衣走了进来。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沟壑,饱满粗壮的双手让人一看就很安心。他和蔼的目光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向躺在手术台上的大叔。严主任朝大叔点了点头,然后指挥麻醉师开始麻醉。整台手术严主任虽没上手,但一直站在监视系统旁看着林京墨的每一步cao作。他甚至利用这个机会,给来实习的医生上了一课。借着林京墨cao作的每一步,他细致地讲解了分离腹膜前间隙时要注意的“死亡冠”、“危险三角”和“疼痛三角”等。傅西泮站在一边,听着严主任的讲解,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刚到南光总院的日子。那时候,他的每台手术,都是严主任站在一旁把关的。几小时的手术,在场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脑袋里的神经绷到了最紧的一档。精神高度集中时,会让汗腺分泌汗液的速度加快。手术结束,全程没有动手的严主任和林京墨一样汗涔涔的,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严主任走出手术室的第一件事不是回自己的病房,而是一手搭上了傅西泮的肩膀,宽慰道:“小傅呀,其实你不用太难过。我到了二十八岁才有机会做二级手术,现在不也当到主任了嘛。”傅西泮愁眉不展的面容稍稍舒缓了一些,“主任,我明白。”严主任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傅西泮在科室里论文发表数第一,又担任过四级手术的主刀,锋芒初露难免有些傲气。这次二级手术却被要求替换一事,对他而言也许不是一件坏事。这时候挫了傲气,总比因自负造成错误判断时,来得好一些。严主任抬手擦掉额前细密的汗珠,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年轻人,刚才在手术室一番细致的讲解,说得他口干舌燥、大汗淋漓。他像往常一样,后背贴着墙壁,倚靠着小憩。可是,他前几天刚做了切除痔疮的手术,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所以,他的屁股刚碰到冰冷的墙壁,伤口处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啊……”严主任的一声哀嚎,引来了走廊里所有人的关注。尤其是几个刚走出手术室的普外医生,他们以为是手术又出了什么差错,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主任身边,慌忙地问:“主任,怎么了?是哪里出错了?”才摘掉乳胶手套的林京墨心也跟着一抖。严主任摆摆手,咬着牙,忍痛道:“是我伤口好像崩开了。”走在后面的护士听了,几步上前扶住了严主任,带着他往肛肠科一边走,一边责怪他的拼命。久坐久立是诱发痔疮的成因之一。一个外科医生,每天要做十几台手术,有的大手术长达十几小时不能中断休息。所以,痔疮几乎成了外科医生的职业病。看着严主任双腿岔开,在护士的搀扶下,颤颤巍巍、步履沉重,犹如一个僵尸般的行走模样。几个站在手术室门口的医生心里一惊,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屁股。尤其是现在手术安排最多的林京墨,他当即原地做起了高抬腿运动,嘴里还念念有词:“保佑我,可千万别得痔疮。”听过严主任‘惨绝人寰’的哀嚎,普外科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每个医生在办公室都备了自己的一套健身器材。**手术结束后,傅西泮乘电梯下楼去食堂,经过一楼大厅时,看到大厅一侧围了一群人,其中还有举着录像机的电台工作人员,而白芷泪涟涟地站在外围。她哭得鼻头红肿,眼泪淌满了脸颊,实在算不上好看。傅西泮走过去,“你怎么了?”白芷指了指坐在桌子后的小天意,她哭得上气不接不下,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傅西泮只得侧过头,目光转向了临时搭建的台子。小天意的mama带着他坐在桌子后,桌子上放了个募捐箱。傅西泮想起之前听同事说过,小天意的家境窘迫,为了给孩子手术,家中积蓄已花去大半,而后续的化疗和控制激素的药物还需要大量资金。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的治疗才会一拖再拖,从最开始发现异常,到来到医院手术,间隔了七年之久。小天意手术时,同病房的一个病患是新闻台的记者,他将这件事发上报纸,为小天意后续的治疗募集了不少资金。今天的这个募集会,是电视台组织的,为了让捐助者知道小天意的近况。小天意的mama抹着眼泪,说着孩子的治疗,又对着镜头讲述着他们捉襟见肘的日常生活。母亲的难过,生病的小天意不能理解,他只是不停用手去擦母亲脸上的眼泪。面对镜头,孩子的眼睛依然天真无措。白芷看得心如针扎一般疼,她侧过脸问道:“傅西泮,你说生活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啊?”傅西泮的嘴张张合合,想说什么,一番犹豫后又只剩叹息。这个问题,在行医最初他也问过自己,可是在看过那么多病患后,依然得不到解答。他耸耸肩,“这大概就是医生的无奈吧。我们有精湛的医术、精良的设备,知道如何医治病人,但在贫苦面前,我们也无可奈何。遗憾的是,疾病往往伴随拮据,因为窘迫所以生病,因为生病而更加困苦。”傅西泮的一番话,让白芷豆大的眼泪如开闸的洪水,流个不停。场内,记者问道:“天意呀,病治好了最想做什么呀?”小天意眨了眨眼睛,抿着唇,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在场的人因为他的沉默,暂时止住了呜咽,目光都紧紧盯着他。白芷在心里猜想,像他这样一直呆在病房里,病好了第一件事一定是和小伙伴去读书、去外面的绿地上玩耍。然而小天意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笑着说:“我想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