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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有负老夫人所托,故而时时在明朗耳边念叨忍字诀,耳提面命。这一年多下来,几乎已成习惯,遇到任何事,必先叫明朗忍耐,息事宁人。她虽心疼明朗委屈,却也万般无奈。这尚是第一次有人让她不要再对明朗说这种话。且用那般冷冽和严厉的神态。然而安嬷嬷却分毫不觉被训斥,她听明白这话中之意,顿时老泪纵横,不由跪下,嘴唇颤抖道:“老奴听明白了。谢公子。老奴替老夫人,替姑娘,谢过公子。”说完趴伏下去,磕起头来。容翡看了一眼绿水,绿水忙扶起容嬷嬷,笑道:“嬷嬷也累了,先回侧院歇息吧,我们在这边照看姑娘即可。”绿水亲自扶着安嬷嬷出去。房中更显寂静,容翡捏着已喝完的茶杯,低眉垂眸,看不出什么心情,静静坐着。过了一会儿,常德开口道:“公子可要用膳?”容翡将那茶杯轻搁下,道:“都出去吧。”常德与青山便退出门外,容翡站起身,走进内间,说道:“你们也先出去。”溶溶滟滟行了礼,即刻退出去。房中只余容翡与明朗。明朗还在沉睡,被子盖到下巴,遮住半张面孔。容翡伸手,轻拉下被子,露出她整张脸,免得被憋着。她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哭的太狠太久,眼角和鼻尖都是红的,看上去可怜巴巴。容翡想起第一次见明朗,雷雨天里,他从长睡中醒来,吓的她惊慌大哭,连滚带爬的跑走。此后每一次见明朗,都能看见她眼里藏着些怯怯之意,无论是害怕,难过,还是恐慌,当她抬起头,看着人时,却总会露出点笑来。那笑容容翡总觉得有点不一样,却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今日他好像有点明白了。这个小姑娘就像地里的一朵小野花,风吹雨打,路人践踏,却仍旧顽强的生存,且不曾丢弃本性。容翡见过许多从高处跌入泥坑的人,或自暴自弃,或自怨自艾,或仇恨抱怨……觉得老天不公平,所有人都亏欠他,世间再无可信之人……从此面目全非。明朗却在自己的泥沼里,依旧仰望星空,保留着分辨是非,信赖他人的能力。尽管天性被有所压制,尽管眼里带着忧伤,笑容却始终明亮,澄净。这样的女孩儿,像一块瑰宝,须的好好藏之,珍之,疼之。第37章.三七三七傍晚时分,明朗醒来。桌案上点着盏琉璃灯,朦胧光芒映照着温暖的室内。她眼睛有点痛,摸摸眼睛,好像肿了。睁眼后她怔了下,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溶溶和滟滟听见响动,忙过来,“姑娘醒啦?”“这是哪儿?”明朗坐起来,开口问道,嗓音微哑。“这在正院呢。”溶溶道。“子磐哥哥呢。”“在外头呢。”溶溶小声道:“姑娘渴吗,先喝点水吧。”喝过水后,两人先帮明朗简单梳洗一番,理好头发,明朗便走出去。容翡坐在桌前,他已换下朝服,着月白家常锦袍,正低头看书,闻声便抬起头来,看向明朗,道:“睡好了?”明朗点点头,走过去,想起白日里的情形,颇有点不好意思。她很久没那般哭过了,从前有过,但也只在祖母面前。这一年多来,想来是憋的太久,在看见容翡那一刻,被他揽在怀中,温柔的轻拍时,那积压的情绪便洪水般爆发出来,止都止不住。那一刻,明朗很怕容翡问她些什么。她一点都不想说。并非“家丑不可外扬”的考量,也并非怕人轻看,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明朗那时方清楚的认识到,她真的没有家了。但现在她已经缓过来了,如果容翡问起,她会告诉他的,免得他担心。然而容翡什么也没问,只道:“先吃饭吧。”容翡放下书,绿水等人便过来打开食盒,摆上晚饭。明朗中午未吃,却一点不饿,勉强吃了大半碗。容翡今日似乎胃口也不好,只吃了一点,便放下了。以前每次吃过饭,明朗都会想点话闲聊几句,今日她实在提不起精神来,有点恹恹的,反倒是容翡起了话头。“吃饱没?”容翡问。明朗点头:“饱了。”“喝点茶。”容翡说。明朗慢慢的喝了半盏茶,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茶香氤氲,房中弥漫着让人安心的氛围,明朗只想一直这么坐着,哪怕什么也不说。然而她必须得走了,安嬷嬷恐还在担心她,容翡也还有事要忙。“我过去了。”明朗放下茶杯。容翡颔首,人跟着站起来:“我送你过去。”嗯?明朗忙道:“不用的……”容翡淡淡道:“斗篷披好,外面下雪了。”下雪了吗?明朗系好斗篷,出去一看,果然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今年冬季似乎格外漫长,雪也特别多,大雪小雪,接连不断。明朗走出门,才发现,院子里梅树上挂了好些小灯笼,红彤彤像熟透的果子。明朗这才陡然想起,今儿是小年夜呢。“糟了,子磐哥哥,是不是耽搁府里吃年夜饭了?”明朗急道。这太失礼了,竟然忘记去与两位夫人请安。想必今日容府应该也会有家宴,但白日里她一直在睡,晚上容翡与自己一起吃的,便表明或许扰了他们的家宴。“无妨。她们已经吃过。除夕所有人再一起。”容翡简单道,迈步而出,送明朗回侧院。明朗紧随其后,容翡走了两步,脚步放缓,等明朗上前,并肩而行。青山绿水在前头打着灯,灯光与灯笼交相辉映,今日无风而有月,朗朗月光伴着漫天飞雪,将人间变成一幅画卷,洋洋洒洒,美轮美奂。走到垂花门时,容翡忽然一抬手,拉了那铃铛一下,登时叮当一声,打破天地间的静谧,仿若一颗星子落入湖中,荡开美丽的涟漪。明朗一听见这熟悉声音,不由抿嘴,笑起来,心情轻松许多。她抬头看容翡,容翡清隽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异常温柔。侧院的海棠树上也挂了些小灯笼,安嬷嬷迎出来,站在门口:“姑娘回了。”明朗看安嬷嬷,发现安嬷嬷好像哭过,然而此刻却一脸开心而欣慰的笑意,不由有点奇怪,自回上安后,安嬷嬷从未这样笑过了。发生什么事?安嬷嬷笑眯眯道:“姑娘赶紧进去吧。”明朗走进房内,顿时呆住。只见房中桌子上,案几上堆满了各种盒子和物件,长长短短,大大小小,地上还有半地。“这,这怎么回事?”明朗完全懵了。安嬷嬷笑道:“这全是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