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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到不会有任何人能想到,这里面坐的是整个东尧最为尊贵之人。马车之中此时却有些低气压,就连两个坐在外面的马夫也感受到气氛有些沉寂,彼此之间相对无言。楚禾此时正坐在赫绍煊对面。他此时安静地像一尊雕像一样,脸上无悲无喜,眸中亦黯淡无光。虽然每当楚禾与他说话时,他仍然会如往常一般回应,可楚禾能够清晰地捕捉到他时而恍惚的神色。倘若一直不与他说话,他便会长久地沉默着。楚禾心里明白,赫绍煊这副模样,都是因为谢照衡在昨夜对他们吐露的真相。那个关于十三年前先惠文皇后失踪的真相。*昨夜他们夜访古寺,原本是想要探望安抚谢照衡。可等他们见到那位年近半百的老臣时,却看见他脸上的从容自在。谢照衡在经历了最严酷的风霜之后却并未被击垮,竟一如往日般对他们娓娓道来:“东尧最艰难的时光已经过去,如今各地安稳无事,新法新政顺利推行,王上已经没有那么需要老臣了。只不过,玉阙阁有一件王上如今最需要的东西,请王上务必亲自出马,将此物…取回东尧。”“何物?”“先皇陛下立您为继任天子的遗诏。”“什么?!”闻言,楚禾瞬间便有了片刻失神,反观赫绍煊也直接从座上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照衡,仿佛他在说什么天方夜谭一般。可他们二人看见谢照衡笃定地开口道:“东尧王殿下,您是先皇陛下的嫡长子,应当是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赫绍煊沉默片刻,抑制住猛烈的心跳开口道:“可父皇…父皇曾经嘱咐我说,命我扶持元祯…”谢照衡紧接着他的话说:“若元祯不可扶,王上可逐鹿中原,一举夺得天下…”赫绍煊闻言一滞,颤声道:“你竟知道…”谢照衡忽然站起身来,掀袍跪在地上,一旁的秦温羽见状连忙走到他身边搀扶着他,一同跪在地上。他言辞恳切地开口道:“老臣知晓王上心中仍然顾念血浓于水的兄弟之情,否则也不可能在猎山那般局势之下选择放走天子。可王上可否知道,先惠文皇后根本就不是失踪,而是被赵氏兄弟联手逼死的!”赫绍煊忽然站起身来,本来要往前走一步,脚下却猛地踉跄了一下。楚禾下意识地抱住他的手臂,用微弱的力量撑在他身边,默默无言地稳住了他的步伐。这是她见到赫绍煊第一次如此脆弱的模样,似乎再猛烈的一阵风吹过来,就会将他击垮。他喘息了一阵之后,借着楚禾的力气勉强站稳,一只手撑在桌案上,轻轻开口:“丞相…丞相知道什么,请原原本本告知于我。”谢照衡眸中有泪光闪动,徐徐开口道:“十三年前,先帝与先惠文皇后励精图治,整肃朝纲,在当时世族盘踞的天子王畿大行变法,意欲摆脱污浊腐朽的风气,还天下一片太平盛世。只可惜,变法不过两年,初见成效之际,却被赵氏兄弟拦腰斩断。他们联合所有世族力量,在先帝携后南巡之际,强令三军不发,直指皇后妖孽祸国。最后,为保先帝仍居帝位,皇后从百丈之高的悬崖上一跃而下,跳入姒水…自此,一代贤后陨落,先帝也就此一病不起,朝局落入赵氏外戚之手,大尧十几年不见天日…老臣为报此仇,潜入赵府成为赵沛身边一位师爷,处心积虑筹谋数年,就是等王上长大,可为先帝先后报此血海深仇,以完成他们未尽的心愿…”他说完之后,微微转头望向身边的秦温羽,眸色黯淡:“想当年变法之初,上卿秦孝文是世族之中唯一明确表示支持的人。可在惠文皇后跳崖,先帝病倒之后,上卿也被赵家借机剪除。”秦温羽颤抖着肩膀跪伏在赫绍煊和楚禾面前,哽咽道:“当年玉京,又何止秦氏一家…赵家为了争权夺利,残害忠良,当年的帝党纯臣,除了手握兵权的楚、孟两家,再无其他幸免于难者。”她抬头看了楚禾一眼,满目伤神道:“可即便是楚、孟这样的武将世家,这几年也被赵良骥这样的庸才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孟忌将军堪当帅才,却被排挤到仪安守将整整三年;楚贞少将军率兵屡立大功,到头来却险些被遣去西境。如今的大尧,已如大厦将倾,倘若外敌攻入,便会顷刻玉碎…眼下只有您,东尧王殿下,可解此危局…”谢照衡闻言亦是深深叩首,长啸一声:“臣请王上,取回先皇遗诏,谋夺天下!”听闻了不曾听过的真相,楚禾亦被深深震撼了。她不曾想到,原来这个故事要追溯到十三年之前,亦想不到竟有人会为了一个未曾完成的大业苦苦守护十三年之久。她望向赫绍煊,而他的余光扫过,彼此相顾无言,却将十指紧紧相扣。她不用说任何一句话,赫绍煊便知道,无论前路究竟如何,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楚禾从回忆当中逐渐抽离思绪,忽然看见赫绍煊将轿帘掀起衣角。窗外的天光落入他眸中,隐隐看出一丝凝结的水光。“十三年了,我做梦都想她能回来。可是没想到,她真的回不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楚禾知道他说的是谁,却觉得无论说什么话都是徒劳,只能轻轻地握着他的手陪伴在一旁。自从知道赫绍煊选了唐尤生这个名字是取自先惠文皇后的族姓之后,楚禾便明白,赫绍煊远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思念母亲。从小就长在父母身边的她,几乎不敢想象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孩子失去了母亲会是什么模样。一想到此处,她的心就像被针扎过一样生疼。“其实…我也只是想告诉她,我过得还好,一直都听她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说着,她看见一丝极轻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楚禾抬起手来替他轻轻拭去泪痕,忍不住伸出手臂将他搂紧。他高高大大的身子稍稍弯着腰才能将脸埋在她肩上,可她那娇弱的肩膀却成了他最绝望时最坚实的安慰。她的声音和温热的气息轻轻抚过他耳畔:“她会知道的,会知道你过得很好。”*他们离开青都的第七日,终于顺利抵达了玉阙山。玉阙山隐蔽的山谷之中,藏着一处堪比前朝学宫的巨大楼阁,半隐半现地被环抱在群山密林之中。远处望过去无法识得它的全貌,而走到近处,却又只能看到其中一隅。进入山门之后,有一仙姑一般的青衣女子缓缓从一处木屋之中走出,朝他们略略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