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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黑压压的人群齐齐倾过来,推着挤着她往后去。霎时间,慌乱铺天盖地的袭过来,她吓得脸色白了白,一声“皇上”脱口而出,又被生生咽下喉咙。耳边人声喧闹,有人大喊“快抓住那伙贼人”,有嘤嘤哭啼呼救……桑汀被人.流越推越远,视线所及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她眼眶一酸,想要往前挤去,又被大力往后带。动乱中她隐约听到有人唤“桑汀”可是很快被哭闹声盖过,像是幻听,她含着哭腔短促的应了一声:“我在这里——”却也是被鼎沸喧哗全然盖了去。不知过了多久,身上推挤的人群慢慢散了些,可骤然失了身前身后那些支柱,桑汀双腿一软,直直跌在了地上,手心撵着砂石,又不知被谁狠狠踩了一脚,疼得她泪水飙溅出来,忙缩着身子挪到墙角。阴冷潮湿的墙角,没有人挤过来。等她再抬头望去时,眼前只剩无边暗色,方才那阵动乱好似海水退潮一般的,消逝得无影无踪,零零散散的游人从面前走过,陌生的巷子,哪里还有夷狄王的身影?她唇瓣嗫嚅了下,竟是什么都说不出口。这样的场合叫不得皇上,可是她连夷狄王的名讳是何,都不知晓。桑汀缓缓站起身,循着方才走失的那岔道口去,眼下四周旁都是生面孔,没有人注意到她,当然,自也没有随他们一同出宫的侍卫宫人。若是她悄无声息的藏起来,岂不是……这样的念头甫一冒出来,便似春雨过后的竹笋,桑汀站定在原地,心中越发忐忑不安。“汀汀?”闻声,她受惊般的抬头看去。距她几步远的青衫男子亦看过来,温润如玉一如多年前,然此刻他凤眸微眯,似不敢确信,走近来问:“汀汀,是你吗?”第11章.试探(三)……几乎是那人才走过来一步,桑汀便急匆匆捂住了嘴,踉跄着步子后退,热泪滚落脸颊滑入指缝之中,血腥味并着咸咸的泪水在嘴里蔓延开来,又酸又涩。时隔两年,再见故人,没有欣悦感慨,她反而是怯的。江之行的神色因而变得复杂,“汀汀,真的是你。”桑汀垂头拿袖子抹去泪珠儿,这才迟钝的点了头。沉默时,耳畔响起在御花园那日,夷狄王说,'死的死了,逃的已逃,没有谋逆心思的,朕不会赶尽杀绝。'大晋覆灭后,江之行还活着,他一皇室子孙,还安然无恙的生活在东启皇城。霎时间,先前那股子荒诞又大胆的念头猛然袭上心头,比雨后春笋更茁壮,扎根似的在她心上飞速生长。——趁今夜大好时机,趁江之行在,他们自小相识,有多年的故交情分,父亲出事那时他亦伸了援手,他必定会帮她的。逃吧,往后再不要回去了,再不要活在夷狄王的恐惧之中……桑汀吸了吸鼻子,温软嗓音似溪流,在寒凉的夜里缓缓淌开:“殿下,这两年,你过的如何?”江之行垂眸瞧了眼身上的陈旧青衫,眼里划过嘲讽,俊逸面庞却不显露分毫,他笑着,道:“丧家之犬,侥幸留下条命罢了。”桑汀抿了唇,两手心被石块和粗砺石板碾得血rou模糊,她不知疼痛的暗暗绞紧。那句话在舌尖绕了许多回,却始终说不出口。“你呢?”江之行默默看向桑汀,说话时,已不动声色打量过她全身,“当年是我护不住你,才叫你顶了江宁出城,受了那些苦楚,可我后来听说,皇…他待你不错,今夜怎会在此?”桑汀摇头,只摇头。江之行不由得自嘲的笑了一声,仰头望到两个随风晃动的大红灯笼,上绘有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之景,他想起往事,眼神有些微空洞,“汀汀,若当年没有出这些事,今时今夜,你我已是夫妻了吧。”桑汀蓦的低头,避开那样的目光,于江之行,她没有什么男女情意。是那年除夕宫宴上,老皇帝酒上尽兴,亲口说下,等她及笈,便赐与三皇子兆王殿下,是为兆王妃。金口玉言,皇命不可违,何况女子到了年纪总归要嫁,她平常的应下,没有欢喜,也不觉伤神。谁知次年,父亲就因党派之争入狱,实则父亲出事,多半是老皇帝半醉半醒允下的这桩亲事惹的祸端。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江之行兄弟不合已久,几年来不相上下,明争暗斗拉拢权臣,父亲刚正不阿,不曾站队,可这婚事,已无形中将她们桑氏一族推到了风口浪尖,推到了太子殿下的对立面。当时的情形逼人,前线屡屡战败,都城隐有动乱,内忧外患老皇帝已然分.身无暇,太子监国,大力打压皇子一党,江之行落了下风,她的父亲他们桑家,最终成了这场权力掠夺的牺牲品。她及笈那日,是孤零零的出城送降书,最后跌在夷狄王的怀里,昏迷两年。然而眼下江之行这话,却叫桑汀冷不丁想起夷狄王。也想起刚从牢狱中出来的父亲。夷狄王才帮过她。像就此逃跑这种念头究竟有多蠢?如今两条,甚至三条命都攥在她手里。是啊,她怎么能逃呢?桑汀低头急匆匆说:“殿下,我还有事先走了。”“桑汀!”江之行忽而上前几步,要拦住她去路,桑汀为难抬头,想要委婉拒绝,却在瞥见站在光影暗处的高大男人时,浑身一颤。竟是夷…夷狄王…他站在那里有多久了?他……这身子的反应比心绪快,桑汀三五步躲开,与江之行擦身而过时,压低了声音急道:“你快走,快走!”闻言,江之行伸到半空的手一僵,这两年东躲西藏,他比谁都要清楚身后是什么。可是汀汀……只一瞬,他迈开大步子,身形很快隐没于巷子深处。桑汀忐忑又惶恐地朝稽晟走去,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刀尖上。她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只是走失了而已,事发突然,不怪她的……手臂忽而一疼,随即是被大掌紧紧攥住的窒息感。桑汀身子僵住,仰头便对上男人比夜色寒凉的双眸,她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恐惧哭意逼回去。稽晟居高临下的睨着人,声音透着愠怒:“想去哪?”只单单这三个字落下,却是沉重而尖锐的,直击人心,那两瓣樱桃唇上便渗出大大的一滴血珠儿来,湿润了干燥的双唇。桑汀暗暗垂下脑袋,血腥味再度在舌尖蔓延开来。她的心思,没有一点能躲过那双骇人的琥珀色眸子。稽晟勾唇冷笑,寒凉的嗓音在桑汀耳畔回绕,如地狱魔音般的,“朕的皇后,方才是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