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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白鹤开始在京城内外布一张大网,密切留意所有可能的线索。裴珩望着壮阔无际的巍峨殿宇,心底越来越沉,孙诸仪的手段他知道,既已逼上梁山,绝不会善罢甘休。他目光如沉水,转身拉过温戈:“劳烦大人,解封本王体内的皇族灵脉。”胥锦睁开眼,身上冰凉,内府心脉空寂。他的肩头刺痛。胥锦侧过头,空旷陈旧的大殿内,他被缚仙索绑在高大木架上,上衣半褪,几名身披黑袍的巫者在他身周,周围笼罩着数个繁复阵法,散发着暗红色的诡谲光芒。巫者从他肩头开始,以药汁刺青,他甚至没力气挣动。大殿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云纱锦绣的丽人身影小心翼翼迈入。众人戒备地看着来者,死士手里的匕首已蓄势待发。门关上,逆着光的人影终于清晰:“大伯……你在做什么?”是皇后,孙梦汀紧张而茫然地环视一周,看见胥锦,登时瞳孔一张,心惊不止,强自镇定道:“大伯,外头都在找你,你……究竟怎么了?我想起皇宫秘殿就来看看,竟真的在……”孙诸仪有些诧异,隔着大殿道:“梦汀,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孙梦汀露出胆怯的神情:“大伯,昨天还好好的……”胥锦抬眼,昏暗中却与孙梦汀都看清了彼此的目光。孙诸仪眼中寒意起伏不定,盯着孙梦汀半晌,最后道:“回去吧,别跟任何人说。”“我……好。”孙梦汀愣了一下,心跳得快要力竭了,她感到孙诸仪正在考虑要不要杀自己。她小心翼翼地重新退出去,腿软得几乎站不稳,却不敢停步,生怕孙诸仪反悔。她匆匆沿着密道走出这常人全然不知晓的秘殿。站在宫道岔路口,她深深呼吸,胸腔里溢满了悲哀。宫人匆匆寻来:“娘娘没事罢?”孙梦汀压下脸上的惊惧和痛苦,整了整衣袖,心里越过千钧之重的抉择,淡淡道:“随本宫去明德殿。”胥锦用尽全身力气,才狠狠挣动了一下,手肘险些把黑袍巫者的牙齿击碎。“醒了?”孙诸仪负手缓缓走过来,站在三步外看着胥锦,“很快就好了,妖奴结契很简单,你倒也不需要为我做什么,此事一了,瑞王的性命也保得住,皆大欢喜。”“妖奴?”胥锦心中泛起暴怒。“怎么,你不是跟那顾少爷很熟么,妖奴结契,你就会听我的话。”孙诸仪似笑非笑。胥锦冷冷地看着他,乌黑的发丝从他脸颊一侧垂下,昏暗光线在他眉眼鼻梁侧方投下深邃阴影。上一次被这样囚禁,是在无名殿。囚禁他的人已被他杀了。妖奴。胥锦的心一点点冰冷下去。巫者在他眼前缠上黑布,一层又一层,他看不到一点光了。他忽然想起裴珩。“忘了告诉你,顾少爷看起来自由自在的,那是因为他结契已久,勉强能撑住门面。如果燕云侯命他做什么,他无论如何也会乖顺去做。真正多数的妖奴,从结契那一刻起,就会有下跪的本能写进骨头里,你也做个准备,莫要适应得太突然。”孙诸仪声音不屑。巫者刺青的手法迅速而不留情,每完成一部分图腾,就施加一道禁制,沿着他的经脉和所有血管逆行而入,胥锦钻心蚀骨的疼痛已经让他几乎听不清孙诸仪的声音。强行结契令他为奴?胥锦恨意浓重,几乎要爆炸在胸腔内,但缚仙索下,他四肢百骸的力量都被抽干了。他感到心灰意冷,在烈火烹油的反复苦痛中,他被迫化回鲛身,暗蓝伴金的鲛尾上鳞片暗淡,恶法金环的光泽也被遮掩了,他满头如瀑的青丝垂在身前,妖冶昳丽的脸苍白无比。冰冷的银针不断刺进皮肤,血珠如珀,刺青在他惨白的肩头、胸膛、后颈蔓延开,形成大片靡丽的图腾。他昏昏沉沉,听到巫者嘶哑诡异的嗓音交谈:“还有两道禁制……”忽然,大殿的雕花木门纷纷被踹开,一阵风涌进来,银灰色的天光斜斜铺洒。逆着光,一道霜色修长身影迈进来,他背后的数百武者严阵以待。孙诸仪瞪大了眼睛:“你们……瑞王,不可能……”吕厄萨怒道:“奉铉卫听令!全部拿下,留活口待审!”温戈做了个手势,青玉武者纵身上前围住黑袍巫者。殿内登时刀光剑影,流箭齐发,血迸至半空,在惨白的天光中一片人间地狱。裴珩面无表情穿过混乱残暴的大殿,他目光一刻未离胥锦,每一步都心如刀割。胥锦被缚仙索牢牢捆在石桩上,眼睛被蒙了严严实实几层黑布,苍白的下颌低垂,后颈下方和肩头多了大片触目惊心的刺青。那刺青染料是用巫族血所制,结契认主祭仪已经开始,不可回头。温戈紧随裴珩而来,沉声同他说话,语速比平常快得多,裴珩仿佛充耳不闻,但他又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妖奴。裴珩走过众武士脚下口吐鲜血的巫者,他拔出温戈的剑断了缚灵鞭,接住倒下来的胥锦,抱入怀中,耳边震天的喊杀声,兵铁金鸣,殿外惊雷滚滚。胥锦……为奴。不可回头。裴珩的心一刀又一刀被剜得血rou模糊。那是他桀骜不驯,绝不低头的鲛妖少年,平日里半句打骂不曾有过,养成了逍遥自在的一朵云,此刻竟被人按在脚下,按入尘土,甚至逼为奴仆。胥锦半昏半醒,受折磨的痛苦不知多少来自身上,多少来自精神上,裴珩牢牢抱着他,让他靠着自己,时时在耳边低语几句,胥锦才勉强平静些,昏沉地睡去。裴珩抱着他走出大殿,漫天的厮杀血海抛在背后。他的眼睛几乎被暗淡天光刺痛。胥锦那修长漂亮的鲛尾无力垂着,本能地又轻轻缠上裴珩,昏昏沉沉,被裴珩有力的手臂稳抱在怀里,像回到云府海境,阳光下温暖的海水包裹着他。裴珩一步一步走出宫去,沿途无人敢拦,只是纷纷伏拜在地。阴云密布的王宫城阙,重重叠叠。走过荒草丛生的庭院,眼前却是王府扶桑树下,折戟赠花的少年。走过漫长昏暗的宫中甬道,眼前却是昨晚月色间,隔了千百年迟来的心动。恍惚间是云府海境,胥锦一次次抱起醉酒的他从花间暮色缓归。覆水难收了。裴珩带胥锦回府。青玉殿来人,年轻的国师看见裴珩布了血丝的眼,燕云侯也赶至,他们低声商议许久,王府内通宵进进出出,人人敛首缄默。一夜未睡,裴珩守在胥锦床边,身上沉肃如冷铁的气息。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