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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楼。一路上我都被大卫拉着走,被他拉进电梯,拉出电梯,拉进房门,拉到人堆里,本来极安静,忽然就吵得要命,到处都是人在说话,大卫在我耳边大声喊道:”这个是乔治!!“我回:“你好!!”“这是阿青!!”我又回:“你好!!”这是某某,这是某某,这又是某某某。我通通回:你好,你好,大家都好!有人递给我酒,我又喝,有人递给我烟,我就抽,我感觉自己在笑,无法控制,情不自禁,我就抓着大卫,大笑出来。大卫一回头,冲我打个手势,还在介绍人给我认识。这个房间里怎么有这么多人?这个房间里怎么有这么多具闻上去像花,像熟透的苹果,像雨林里的腐木,像清晨的青草,像长在河边的柳树,像暴雨欲来前的湿润的风,像窖藏了百年的酒的rou体?“这是小艾。”我总是想不起来小艾当时在做什么,他是站着还是坐着,是躺着还是翘着二郎腿?有一次,我回想起那天他是坐在沙发上的,被一堆奇装异服的人挤在中间,没穿上衣,但想了想,我又觉得他是在浴室里,上身是一件宽大的衬衣,下身光着,躺在浴缸里抽烟,再追究,再挖掘,小艾又好像是站在阳台上,穿了上衣,穿了裤子,一个男人正在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他在吃桃子。不对,冬天怎么可能有桃子?小艾应该是……我记不清了,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后来去过太多次那间套房,在那里见过太多次小艾了,以至于我把不同时间见到的不同的小艾混淆在了一起,他们散落在了那间套房的不同角落,每一个角落。再让我好好想想吧,让我再在我的记忆里搜刮一下,努力拼凑,努力还原,让我向我的大脑发出最后通牒,让那些小艾们从门边走开,从阳台走进屋里,从卧室、从浴室走出来,从沈映的臂腕里挣扎出来,从一副人的皮囊里钻出来,赤身裸体地走到一张沙发前,对,让他来到一张挤满了人的沙发前,坐下来,让他抬起头,抬起他的眼睛,看着我。我要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让他对我说:“你好,叫我小艾就好了。”让我对他说:“你好,我是关明智。”让我再看不到其他人,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让他们都被“记忆”这块古怪的橡皮擦擦掉吧。让我第一次见到小艾,混混沌沌,像跌进雾里。第三章第三幕还是说说姚晓芙的案子吧,在我处理过的未成年女孩儿被老师性/侵的案件中,这绝不是最悲惨,最离奇,最吸引社会关注的一桩,整个案件由开始到结束,没有一环跳出过我的预料。姚晓芙和多数受害人一样,遭遇侵害后被一种羞耻感和愧疚感围绕,她陷入了一种自责的情绪,我看了她的日记,也咨询了她的心理医生,有一段时间,她以“老师喜欢我”,“对老师来说,我是特别的”这种概念自我催眠,她在给自己找一个出口,让痛苦不再成为痛苦,让伤害不再能对她,对“姚晓芙”这个人构成伤害。她的心理医生告诉我,姚晓芙已经有人格分裂的先兆了。姚晓芙也没有保留任何物证,曾海对她下手的地方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自己的车上,除了姚晓芙的记忆,无法找到任何纪录佐证,艾杉杉的证词更非天衣无缝,和艾杉杉聊的时候,我已经能想到曾海会怎么为自己辩解了。学生被老师批评了几句,有些娇气,就哭了,这有什么好追究的呢?学生犯了错,说也说不得,他这个老师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当下去了。我决定从另外一个角度切入,据我在这类案件方面的经验,我怀疑曾海不止对姚晓芙一个人下过手,可能有已经毕业的学生,或者还在校的学生或多或少都遭遇过他语言上、肢体上的sao扰,我打算从学生那里打听些消息,要是能找到更多的受害人,对案件绝对有利。这主意我没和艾杉杉提过,他的证人身份一直以来都处于保密的状态,我不想因为这起案件影响他的学业,可他对姚晓芙的案子很上心,一次我又找他敲定晚自习那天发生的一些细节时,艾杉杉竟然主动提出要帮我在同学里找找线索。他说他自己上网看了不少新闻,这种案子通常不止一个受害人。他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担心他被学校为难,没同意,可隔天他就给我发来信息,说是听说已经毕业的一个学姐好像有过类似的遭遇,叫岑嫣。可不等我联系上岑嫣,麻烦就来了,我住的快捷酒店晚上被人撬了门,还好我素来警觉性高,进了房间就会在门后放一把椅子卡住门,撬门的人推门的时候把我惊醒了,我立即报了警。第二天我就换了住处,第二天我也接到了三中包校长的电话,包校长在电话里客客气气,说要请我去江河酒楼吃一顿地道的玉松宴席,我去了,带上了录音笔,把报警电话设成了快捷键,备份了手机、电脑里的所有资料和文件,一份存在移动硬盘里锁在酒店保险柜,一份发给了同事。临出门前,我交待酒店前台,要是我晚上十点没能回来,就帮我报警,让警察去江河酒楼。出了酒店,我左思右想,又折回去,把沈映的电话也给了前台。在江河酒楼的饭局上,我不仅见到了包校长,还见到了高二的年教导主任王主任,曾海也在席,看到我,他先敬了我三杯,我没要酒,喝自己带的矿泉水,冷盘撤下,热菜上了几道,包校长就把包间的门锁上了。我接触过太多这样的学校领导了,要么先礼后兵,要么软硬兼施,无非为了同一个目的:不要曝光学校,不要曝光老师。要是我不肯,一意孤行,他们当面并不会有所表示,但我回去就得小心了,果不其然,这顿饭吃完,我在江河酒楼门口等出租,一辆面包车停在我面前,门哗啦打开,下来三个带口罩,带鸭舌帽的壮汉,连抓带揪把我逮上了车,他们手脚利落,一个用胶带贴住我的嘴,一个在我脑袋上套上黑布袋子,我的手也被反绑到了身后,他们在车上就对我大打出手,车开了好久才停,车门再哗地一声响,我被扔下了车,又是顿毒打。我尽可能地护住脑袋,这群人也不说话,打完了,他们还搜我的身,把我的口袋全掏空了。我知道,我的手机,录音笔,钱包,酒店房卡全被他们搜走了。这不是我第一次被打,我才毕业的时候,接的第一起案子,一个五岁的女孩儿被幼儿园院长性侵,我直接被人从家里绑走,有人打了我的后脑勺一下,我就昏了过去,等我恢复意识,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里了,我妈坐在我床边,湿着眼眶按床边的电铃,哽咽着问我,要不要换一份工作。那次我断了两根肋骨,右眼差点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