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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宁城却还是阴冷的。许昊这天情绪不高,并没有带什么随从。南方而来的战事逐渐向北席卷,或许他们许家也风光不了几时。“许昊……”声音很小,他却听得真切,是方晨霖在喊他。转头从巷子转角处望去,看见一个瑟缩的身影躲在巷子后面,他疾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靠近。“方晨霖?是你吗?”那人瘦得面目全非,原先白皙的面庞蜡黄蜡黄,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许久没刮了。他上下打量着狼狈不堪的人,皱眉问:“怎么回事?”“帮我一次。”落魄至此,求他帮忙的方晨霖,声音依旧不卑不亢。许昊上前拉着方晨霖的胳膊,声音难免有点急,“我带你去换洗一下。”方晨霖没动,低着头,半晌闷闷地说:“不安全。”许昊明白了一二,按住方晨霖的双肩,告诉他城郊的私宅地址,让他去那儿安顿下来。方晨霖抬头望着他,嘴唇动了动,低声说了句“谢谢”。人离开后,许昊快马加鞭地准备了许多吃穿用物,命可靠的亲信暗中送到私宅,自己回去洗漱了一下,独自匆匆赶往。方晨霖已经洗过澡,换了身淡灰色的长衫,略长的头发耷拉在额头上,衬得眼睛愈发楚楚动人。“吃点东西吧,我从莲香楼买的点心。”“谢谢许少。”方晨霖礼貌地接过,安安静静地吃着。“到底怎么回事?”张聿泓不管方晨霖了吗?张府的账房失踪这么长时间,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即使消息捂得再严,为什么许晔也只字未提?“张聿泓容不下我。”方晨霖出奇的平静。许昊看着这张毫无生气的脸,没有追问,只是忍不住靠近了些,伸手揉了揉软塌塌的黑发,近似于安抚。方晨霖往后缩了一小点儿,瘦瘦的身体完全陷进椅子里了。“你有什么打算?”“我……我想学做生意。”方晨霖抿了抿嘴,有点难以启齿,“之前只是管账,却做不来掌柜的活儿。”“好的。”许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答应帮你,你该怎么报答我?”“我一无所有,如果以后能挣到钱,分你九成。”许昊忍不住笑了,侧头看着方晨霖说:“你觉得我帮你是为了钱?”“谁不喜欢钱?”“可我不缺钱。”许昊用手托起方晨霖的脸,“我想要你这个人。”方晨霖并没有像之前的数次那样反抗他,只是垂着眼睑,眼周红红的,沉默着。又开始不忍心了,许昊松了手,叹了口气道:“我开玩笑的。”“谢谢许少。”方晨霖坐直了身体,望着他。“别谢我,以后我可是分你九成收益的人。呵,就当投资吧,你说的对,没人不爱钱。”方晨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小口啃着点心,嘴角沾了些碎屑。许昊心头一荡,顿了顿说:“去关外吧,张家的很多生意在南方,他们找不到你。”他替人倒了杯茶递过去,“我有个关系不错的日本同学在那边开了个矿厂,你先去学着点儿。日后如果想单干,我会投钱的。”方晨霖的眼中有了些许波澜,许是在感激他。被人直愣愣的盯着,许昊反而不自在,站起来,掩饰一般笑道:“不准再谢我了,我只是觉得你能帮我赚到钱罢了。”方晨霖看了他一会儿,“谢谢。我会帮你赚到钱的。”张聿泓一直在找方晨霖,沿着那一班火车的每一站盲目地搜索着。那人什么都没拿就这么消失了,该如何生存下去?一开始的时候,他收到消息,在一家当铺找到方晨霖的怀表。这是方晨霖身上唯一的值钱东西,所以,他一定是走投无路了。张聿泓拿出抽屉里的眼镜,舍不得戴,端详了一会儿,又小心放好,收起来。周珩今天过来质问他的时候,他完全没了底气,一声不吭。他伤了方晨霖的心,又接着把人弄丢了,现在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周珩也开始找方晨霖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算好事吧。可如果方晨霖存心躲着,该怎么办?之后的几年里面,接二连三的希望和接踵而来的失望,打击得连周珩都放弃寻找了,张聿泓还是会日日看着那眼镜,不间断地去找。在哈尔滨的这些年,方晨霖过得不算好,但没有像在张府那会儿被人欺负了。三年前,许昊告诉他,许晔生完孩子没多久就离开了张府。张家少奶奶还真是新时代女性,连孩子也不要,就去北平求学,还参加了学生运动。张聿泓也不拦着,这让他觉得好笑极了。也就是说,当年的驱逐并不是因为许晔,而是真真切切地讨厌,讨厌到恨不得他死。方晨霖在东北站稳了脚,就通过许昊,联系到了周珩。对张聿泓心灰意冷后,周珩成了他在这个世上最为挂念的人。周珩按照他的意思,没有跟张聿泓透露半分,还特地来哈尔滨看过他一次。那次,周珩告诉他,张聿泓一直在找他。后来,他好几天没睡好,本来已经模糊的恨又清晰起来——原来那人还是不肯放过他。所以每当恨意稍有减弱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事情提醒着他,这辈子唯一的真心是怎样遭人践踏的。含着恨的日子是辛苦的,方晨霖承受不住的时候,就会换一种信念,纯粹地为了有资格与那人平起平坐而努力。追逐的过程中,气馁过数次,他越是爬得高,越发现与张聿泓的距离远比想象得要大。那人兴定是天生的商人,精明果决又不乏远见,似乎早就料到这些年的各路混战,一直在向南转移资产,把重心转移至香港,甚至将张家的生意做到了东南亚。方晨霖拼命追赶,没日没夜,时间久了,居然忘了为什么那么渴望与张聿泓平起平坐了。每逢生辰前后,许昊都会来哈尔滨看他,带点莲香楼的点心。男人一如既往的高挺且英气逼人,这么多年却没有娶妻。这无妄的执念弄得他时不时地愧疚,甚至于动摇。“刚十一月,就冷成这样了。”许昊进屋后,搓了搓手,脱下厚厚的皮草。方晨霖沏了杯热茶,递给许昊,“是啊,没宁城暖和。”“在关外,你还是不适应吧?”方晨霖低头笑了笑,来东北的第一个冬天,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四年过去了,他假装不再怕冷,可还是会在梦里想念家乡的春天。“这些年谢谢你了。”“谢什么?四年前那一仗把许家打空了。要不是你在东北赚到钱,许家早就垮了。该我谢谢你。”“我不帮你,张聿泓也会帮你的。”“他?”许昊冷笑了一声,“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