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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钓鱼的时候,两人就在船上下棋。宫饮泓是个臭棋篓子,下棋只看眼前,往往被萧熠三五下杀得丢盔卸甲,他便开始耍赖。萧熠十分不齿,但担忧他胡闹下去惊跑了水下的鱼,每杀他八盘总还会让他两回,宫饮泓就心满意足,自以为突飞猛进,哼着歌去烤鱼。如此逍遥了近半月,一日黄昏时分,宫饮泓拎着一袋子田螺正沿着田埂往回走,忽听见身后马蹄声疾,回首一看,一人飞快地打马而来,遥遥地扬鞭唤了他一声:“小公子!”宫饮泓向前迎了几步,高声笑道:“苏大哥,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萧熠当即沉下脸去,原来在此地流连半月,是为了等他。“让你久等了。”苏檀含笑驰近,翻身下马,宫饮泓这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微讶地退了一步。“多日不见,你还好么?”马上那黄衫女子却笑吟吟地同他打了声招呼,余晖照在她凌乱的发髻上,显得毛茸茸的,看上去比往日里平和得多,竟是荆如愿。回到客栈,宫饮泓趁在厨房炒田螺的时候偷偷问苏檀:“她怎么会跟来?”“……温青瞳死了。”苏檀抱臂倚在门边,看着明灭火光中宫饮泓的侧脸,低声道。宫饮泓手上一抖,半瓶辣酱都倒了下去,爆开一片油花,忙后退一步,转眸愕然道:“什么?”“那夜温峤暴怒封城,亲率人在密道中一一搜寻,”苏檀神色莫测地顿了顿,“荆如愿找到我,说温青瞳死在她的鬼藤之中,要我带她走。她知晓一条密道通往外界,即使封城也封不了,我便同意了。”宫饮泓颠了颠锅,“嗞啦”的滚油声中若有所思地道:“……你为什么要杀温青瞳?”等他起锅之时,才听见苏檀开口:“……抱歉,无可奉告。”宫饮泓将田螺倒进了一个盘子里,又拨了一小半放进一只碗里,拿另一只碗倒扣上去,这才拎着酒壶并食盒往外走。无可奉告……难不成是师父给他的任务?怎么可能。苏檀接过他手中的酒,忽低声问:“你知道禁地之秘了?”宫饮泓用力冲他眨眨眼,粲然一笑。苏檀便欣慰地点点头,走到了前面。宫饮泓飞速转身,冲浮在空中的魂魄作了个揖,狗腿地指了指厨房里留给他的夜宵。萧熠冷哼一声,从他身侧飘了过去。天色已暗了下来,月朗星稀,清风和畅,荆如愿正一个人站在小船上,低头看着桌上那盘残局,见两人端着酒菜走来,古怪地一笑,意有所指地道:“宫少侠,你很有兴致啊,与谁下棋么?”宫饮泓一跃而上,船身晃荡间笑道:“是啊。”荆如愿拂衣坐下,一手还敲着棋盘,盯着宫饮泓道:“这黑子老谋深算,白子实在差了许多,最后却是白子赢了,嘿嘿,真是有趣。”苏檀凝眉看了眼棋盘,垂眸将之移到一边。“见笑了,”宫饮泓镇定自若地指了指船边钓竿上一高一低坠着的两个糖人,笑道,“今日我和客栈里一个孩子下着玩,让了他几步。”萧熠嫌弃地扫了他一眼,真能瞎吹。这两个糖人是两人下棋时的筹码,谁输了便往下放一点,“宫饮泓”好几次差点落水,都是他放了他一马,才没被鱼吃个干净。“咦,这一个不是你么,”荆如愿拎着鱼线把两个糖人都拉了起来,眼眸一转,诧异道,“另一个……是萧灵照吧。”苏檀目光在那两个糖人身上停顿了一瞬,又飞快地移开了,将酒壶砰地放在桌上,淡淡道:“吃饭。”月至中天,三人把酒都喝了个干净。荆如愿第一个醉倒,满面绯红地趴在桌上说胡话。她平日里看着疯疯癫癫,不好招惹,喝醉了酒却豪爽干脆起来,被宫饮泓三五句话套出了底。原来她竟是世外高人冲虚老道的关门弟子,冲虚坐化之后,被公输煌招徕了去,一直待在禁地之中,为他钻研术法。她生性孤僻又狂妄,原本是看不惯折雪城的城主,才跑去风陵峪待着,如今风陵峪更加待不下去,她便打算再回折雪城。波心月荡,夜风转凉。宫饮泓心满意足地把最后一颗田螺吸进嘴里,舔着唇开始收拾桌子:“走吧。”苏檀原本便寡言少语,喝了酒更是一言不发,本是静静坐在一边,当他收到自己面前时,却忽按住了他的手,声音喑哑:“……来时我曾想,或许你不会在这里等了。”宫饮泓怔了一瞬,恍然般拍了拍他的手,轻叹道:“苏大哥,你别多想。这些年我们三人常在此相聚,纵然如今……我又怎么会不来呢?”他能下山后,没事就要来此处看看,后来谢驰岚和苏檀便都知道来这里寻他,三人没少在此处喝酒,如今谢驰岚已故,旧地重游,故人不在,难免心生感慨。苏檀松开手,抬眸看了他半晌,淡淡笑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刚上山时的情形?”他原本是钟山派的弟子,可惜那个门派整日里不知死活地跟万法门作对,被一锅端了,因他不曾作恶,公输煌网开一面,将他收回了万法门,做个扫地的门童。“当然记得,那时候门里的人老欺负你,你也不说话,任他们欺负。师兄看不过去,叫我偷偷地帮你……”后来苏檀受门主倚重,感念师兄心善,常常来寻,师兄为了避嫌,不敢与他当面交好,每每派宫饮泓去见他。宫饮泓还记得自己坐在树上,掷果子给他,说师兄不能见你,苏檀便点点头,也看不出是否失望,拿着果子走了,第二日又来,有段时间,宫饮泓都觉得他就是来领果子的。直到有天晚上下雪,他和谢驰岚从外边回来,瞧见苏檀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树下,身上都是积雪。听见二人踩雪的声音,他飞速转过头来,月光落在他脸上,那神情温柔得雪都要化了。当时宫饮泓心中便嘎噔一声,谴责地转头盯着依旧波澜不惊温和从容的师兄,作孽啊,又惹了一笔情债。宫饮泓顿了顿,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劝道:“师兄为人向来心善,他定不愿我们为他难过。”苏檀看着他道:“你能这样想便好,不要为了公子做傻事,他若知道,必定难安。”两人对视一眼,各怀心思,眸光闪烁,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在这时,宫饮泓身后幽幽响起一个不悦的声音:“说完没,我饿了。”“……”宫饮泓把田螺热了,又熬了碗鱼片粥,并两碟小菜,做贼似的摸回房里,给神君上贡。萧熠其实吃得很少,他本就是个魂魄,又怎么会饿?宫饮泓瞧他不似往日里吃得干净,还道是今晚辣酱放多了,又觉得他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