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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天已全黑下来张欣才随着二庆赶到村长老陈家,老陈家里里外外忙成一锅粥,屋里间歇传出一声又一声低吟,邻村赶来的小脚接生婆在木盆里正搓洗沾了血的毛巾,老陈老婆则一脸疲惫地穿梭于厨房和儿子的卧房之间。张欣被二庆带进屋时并没引起人们的注意,各自都在忙着手头上的事情,待老陈老婆又一次将半盆染红了的水端出来时,二庆走上前,“婶,还没生啊?”老陈老婆此时身心俱疲,只抬头望了一眼,说了句“他二庆来了?”就走了出去,根本没注意到站在他旁边的同样一脸倦容的张欣。张欣好不容易看见村长,上前叫住,“村长!”“啊,是你?怎么不休息?找我还有么事?”老陈无心顾其他,但这几位“北京来的”他却必须上心。“村长,我是医生,让我看看。”张欣撒了一个谎,他是下放知青,这个村长自然知道,但是此刻张欣必须给自己也给村长一家人哪怕一丁点儿希望。虽然在此之前,自己除了在家里的医书上了解过一些女性分娩的相关知识之外,实际并没有真正的“实习”过。老陈望着张欣的眼光从怀疑到肯定,像是做了一个莫大的决定,随即带着张欣进了卧房。张欣回头望了一眼正准备跟着进来的二庆,二庆站住了脚。“二,二哥……”“怎么了?”“你去厨房烧热水,用缸蓄着,冷了再烧,越多越好。”“好。”二庆像是接到了一个命令一样,想也没想掉头走向厨房,却看到老陈老婆一手扶着灶台另一只手在抹着眼泪。“婶。”“嗳!”老陈老婆回头看了看二庆,没说什么,继续一瓢一瓢往盆里添热水。“婶别怕了,刚我带来的那个人,是个医生,北京来的医生,他会接生,比刘婆会。”二庆有些没有底气地说着,转身走向灶台,往灶笼里添了一把柴火。“真的?”二庆的话显然给她带来了无限的希望,随即加快了手里添水的速度。“嗯,真的!”二庆没头没脑回了一句,灶笼里的柴火劈里啪啦燃起来,火光映红了他的脸。过了不知道多久,二庆烧的热水快把一口大缸填满,这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了这个燥热的夜晚,二庆正在往缸里舀水的手顿了顿,扬起嘴角,舀水的节奏变得有力道起来。老陈老婆提着空木盆奔进了厨房,一把抓住二庆的双手,有些激动,“生了,生了,还是个男娃娃。”“男娃好,嘿嘿。”二庆笑着,此时的喜庆气氛仿佛沾满了这个厨房里的每一件物什,就连爬满了灰尘的墙上贴着的年画里头灶王爷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在油灯的昏黄照耀下也显得生动起来。“来来,赶紧,赶紧,那医生说要热水。”老陈老婆把缸里的热水往木盆里舀着,一边喜极而泣。二庆笑着问:“那个,那个医生,真那么神?”“哎哟,那个医生可救了秀英的命了,刘婆都说大人都快保不住了,他一来,大人小孩都保住了!”“喔!”而且有些恍神,那个“医生”下午和他对峙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细长的并不好怎么好看的眼睛,薄嘴唇,低鼻梁,怎么看怎么也不像自己往常里见到过的人,倒是那精瘦的身板……二庆忽然想起他下午说他会生孩子时他低头笑时的样子,忍不住乐出声来。老陈老婆捧着一盆热水出了厨房,张欣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额头上沾满了汗珠,看起来异常疲倦。“二哥!”“嗯,好啦?”“好啦!第一次上战场,幸好凯旋而归,母子平安。”“什么?第一次?!”二庆显然被吓到了。“是呀,第一次,以前只从我姐的书里看到过,今天全派上用场了!”张欣乐呵呵地望着二庆,期望能让这个下午还在和自己的立场相对立的同志重新和自己归类。“你,你,不是看你一副病得站不稳的样,老子真揍你!”二庆暴怒地吼道。“为啥?”二庆的这一声吼倒真把张欣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你说你要给人秀英弄,弄没了,你怎么交代?”二庆愤怒地摔下瓢子,再也没搭理张欣一句。这时老陈老婆进来,看到张欣在厨房站着,连忙招呼二庆说道:“他二庆,灶火别歇了,我去拿俩鸡蛋来,给医生下碗面吃,人家大老远过来还没捞着坐呢!”又转过身几乎感恩戴德地拉着张欣的手:“小张医生,坐,坐,面下好就吃,下好就吃。”张欣有些拘谨地推托着,“大娘,您别忙活了,我,我该回去了。”二庆坐在灶口探出脑袋,不冷不热地朝张欣说道:“鸡蛋面农村里一年吃不上一回,当你是贵客才请你吃,你还啰嗦什么!”张欣只得坐下,又不甘心被二庆这么嚷来嚷去,只低声说道:“我是不打没有准备的仗的,你小看人!”这边二庆坐在灶口前把火钳夹着柴禾弄得一片响。☆、第5章锅里的面咕嘟冒响的时候,二庆便放下火钳从灶口走了出来,擦着张欣的身边走了出去,仿佛没有当这个人存在一样。张欣却低着头像是一个正在承认错误的孩子,但是从锅里飘出的阵阵香味早让他不住地咽口水了,肚子里饥肠辘辘。老陈老婆知道二庆的心思,连忙叫住他,“二庆,你一定要吃了再走!平日婶总省这省那舍不得给你们吃,那是日子苦,今天婶添孙子,你就为了你这刚出世的侄子,也得吃了面再走。”二庆停住,回头笑道,“婶,我不饿,该家去了,回头二宝闹他爷爷。”“也不急这一时半晌!”老陈老婆边说着边盛好面捧着走到二庆面前。二庆接了面,也没再说什么,回到灶台边,把面上覆盖着的鸡蛋悉数捞到旁边的碗里,然后捧起半碗寡汤面,径直走到灶口,蹲下吸溜吃起来。老陈老婆笑了笑,把灶台上这一碗堆了满满一碗鸡蛋的面条捧给坐在边上正在揉脑袋的张欣。他太累了,几乎马上就能睡着了一样,不过鸡蛋面的香味立刻让他的精神振奋起来。“大娘,鸡蛋留给孩儿他妈吃吧,刚生完孩子得多加营养。”“她有,她还有。”老陈老婆把碗塞到张欣手里才抽回双手在围裙上来回擦着,笑着看张欣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在吃着面。老陈进了厨房,身后跟着他的儿子陈小忠,一进屋便对张欣又是鞠躬又是敬烟,“张医生,抽烟,抽烟,孬烟。”张欣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放下手里的碗筷,扶着陈小忠说:“您别这么客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