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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又给云初倒了一杯酒,“喝点吧,就当是为我庆祝,再次遇到你,还能跟你坐在一起吃饭。”云初素不沾酒,本想说不,但想到借助酒可能把话说得更开,便伸手接了过来。“我可没有那么多故事说给你听,而且,东藤先生不会是真把我当成了你的弟弟,对我有什么想法吧?如果是那样的话,这饭不吃也罢。”一句以进为退的话,却让东藤介野朗然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发现云初正拿一双幽幽澈澈的眼一瞬不瞬盯着他,继而又恢复了一本正经。“我真的——很抱歉,给你造成这种印象。可是云初,你说这样的话,却更像拓人了,像他赌气时跟我说话的样子。云初——”最后他叹了口气,端起酒盏闷声喝着,却再也没说什么。云初这才稍稍放松下来,便也默然吃着菜,席间一瞬间安静了。过了一会儿,东藤介野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云初,如果我想常常可以见到你,会给你造成困扰吗?”云初微微皱了皱眉,嘴角若有若无地一折,“这个问题,我真的很难回答你,东藤先生。之前给你送礼物的人告诉我,你是个军人。根据目前日本军队在我们东北三省的行为而言,我们在民族立场上是相对的。那么你以为,我是不是可以和你成为朋友呢?”东藤介野似乎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思量了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请你,忽略我的身份,云初。只当我是一个日本来的访客,路过你的家乡,偶然认识了你。”“可能吗?”云初静静看着他,眼中的光影一掠,冰凉如水。“如果你终究会用你军人的身份拿屠刀指着我的乡民,我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面对你?东藤先生,你在给我出难题。”“不,云初。我很抱歉让你为难,因为我想要接近你的这份心思,给你添麻烦了。可是云初,”男人线条冷硬的脸上现出几许自嘲的笑,一闪即逝,“我希望你知道,我虽然出身在军人世家,却不一定赞成军国的行为。但是我必须要接受军命,这是宿命的安排,我没有办法选择。当军国命令我上战场的时候,我只能服从。这就是身份带给我的羁绊。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要有选择,以另外的身份结交一个我想要结交的人,过一些,普通人的生活。”“你是在自寻烦恼。”云初看着他,良久,淡淡地勾起嘴角,摇了摇头。“你不同意?”“如果我同意,当你的军国要你用炮火指着我和我的乡民时,你会怎么样?一边扇自己耳光一边拿机枪把我射成马蜂窝吗?如果会是那样的结局,你又何必坚持今天的,一个相对并不那么重要的念想?早早断了,不就了无牵挂了吗?”“你说得对。从小我接受的军人训志就是这样教我的。做一个没有感情、最尖利的武器。可是拓人告诉我,那是我的人生,就这样过了,什么都不明白,稀里糊涂地过了,当我死的时候,我会不会觉得可惜、后悔。每个人生来都会希望自己走过的痕迹会留下些什么,对吗,云初?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希望,我可以保护你。用另外一种可以两全的方法让你和我都活下去,请你相信我。”云初默默听他说话,并不流畅的国文白话,说着说着会有停顿,却尽量明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渐渐有些明白了东藤介野为什么一直纠缠着他,其实并不全是因为他的弟弟,而是因为他自己。一个生来就担负着军人天职,却又不甘身份羁绊渴望自由的男人,因为东藤拓人身上有他没有的东西,所以才会想要将他紧紧保护起来的孤独的男人。“其实在拓人死后,我已经放弃了这些想法,只想承担着军人的职责走到生命的尽头。可是天意让我遇见你,云初,我不得不,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一次。云初,你将让我重生。”话题越说越沉,云初无声而叹,轻轻搁下了筷子。“这些话,以后再说吧。今天我只是来跟你吃顿饭而已。”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在东藤介野脸上。这个男人却仍旧并不介意,点点头端起酒杯朝云初举了举,“真是抱歉,我太唐突了。以后的事,我会努力的。”(四十四)三月淞沪多雨,浓墨一样的夜色下雨势哗然作响。一束车灯穿透雨幕,照在并不平整的泥泞乡村小路上,能清晰看到大小不一的低坑里洼满了水。持续不断的大雨打落下去,溅起无数浑浊的涟漪。开车的是四双,景灏天和金嘉爻坐在后座,黑暗里脸色凝肃。车子颠簸得厉害,金嘉爻纤瘦的身子晃了两下,撞在景灏天身上。景灏天难得没有取笑她,只是默然伸手扶了她一把。金嘉爻带着丝绒手套的手握了握景灏天的,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车子才开到货仓外头。四双下车打伞,来帮景灏天遮雨,景灏天却示意他撑着金嘉爻,冒雨带头往货仓里走。负责看管货仓的人把门打开,大仓里灯火昏暗,景灏天一眼看见地上坐着两个浑身湿透的人,手脚都被绑住,嘴也被堵了起来。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正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四双护着金嘉爻也一起进来了,仓管叫其他人都在门口把守,关上了门,跟四双一起给景灏天和金嘉爻端了两张椅子来。“老板,昨天夜里就是这两个人来偷货。当场被兄弟们抓住了。我怕他们还有同伙,所以特地留了活口。”一听说特地留活口的话,两人吓得快将痉挛,惊恐地瞪着景灏天拼命摇头。生怕他一声令下就地取了他们性命。景灏天点了点头,走到被绑在地上的两人身边蹲下来,细细把两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渔船上打渔的?”两人又拼命点头,喉咙里发出嗯嗯呜呜的声音,其中一人眼泪都下来了。如果不是被绑成粽子一样只能坐着,这会儿定然是要趴在地上哭喊地求景灏天饶命。景灏天竖起一根手指靠在嘴边,示意两人收声,看到两人鸡啄米似地点头,指着其中一人嘴角边冷冷带笑。“我放开你,但是,你要保持安静。否则随时开枪。听明白没有?”那人除了一个劲点头,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景灏天示意仓管把他嘴巴上的封条撕开,一把拖了椅子过来就坐在他身边。那人嘴巴得了空,刚想开口说话,景灏天皱眉竖起食指摇了摇,示意他闭嘴。“我问你答,其他的废话,我不想听。”那人赶紧点头。景灏天便连着问了他十几个问题,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怎么发现的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或者知道货仓的情况等等。那人抖抖霍霍地答着,为了争取活命积极配合。景灏天却并不看他,反而冷眼看着另外那个人的反应。若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