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小说 - 耽美小说 - 千里江山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宗元抱着死活不肯放。

“希孟,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也待不下去了。呜呜呜……”王宗元抱着希孟哭道,“你不能走!我和你再找官家说去!要走我和你一起走!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去!”

“宗元,宗元。”希孟道抱着他安慰道,“以后又不是不能见面了,你休假的时候可以来找我玩儿呢。”

“呜呜呜……希孟……”宗元抹了把泪水,对希孟道,“这一年来,我只当你一个人是好朋友。如今你要是离我而去了,这画院里剩下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干脆我们一起走了干净。”

“宗元,别这样。”希孟道,“人生总会有分别,我们往后也不可能一直在一块儿啊。这是早晚都要经历的事情,你离开了这里也没有别处可以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吧。”

“希孟,呜呜呜……”

凝和殿前,一树树梅花正盛,若天边的云霞落在了人间,化作一片花海。

往日总会忍不住驻足看花,只是今日希孟无心观看,背着行李走上重重叠叠的玉阶,问殿门口当值的李公公:“郑师父在里面么?””

“郑师父?”李公公摇摇头,“什么郑师父?不在里面啊。”

希孟默默无言,只是不舍地往里看了一眼,跪在殿门前向里叩了三叩,背着行李转身离去。

看来临走之前,是无缘再见师父的面了。

凝和殿内,赵极坐卧不宁,过不一会儿就要问门口的太监有没有人来求见。

“陛下这会儿又后悔了?”王学士笑道,“既然舍不得,刚才又是何必?”

“刚才气糊涂了,现在不是在这里等他了么?”赵极叹了口气,苦笑道,“现在已经一天都没办法离了那小子了。走之前他总要来向师父辞行吧,一会儿留住他就是了……还有,刚才那件事你就别再提了。”

王学士笑着摇摇头:“官家,也是被迷了心窍了。”

“你懂什么?”赵极道,“这是我和他的师徒之情,你是不会懂的。”

“是是是。是师徒之情。”王学士口是心非地附和道。

“你敢乱说!”赵极指了指王学士,笑着低下头展开案上的扇子,凝眉注视着扇上十二只仙鹤,提笔在画中的云端又细细补上一只回首的白鹤。

“现在,一共是十三只鹤了。”赵极自言自语道,“希孟十三岁了呢。”

“也不算小啊。”王学士笑道,“有些秀女也是十三岁入宫,陛下不也照样受用?”

“王泽你再胡说!”赵极被王学士说得面红耳赤,呵斥道,“你出去看看有没有人来。”

“是。”王学士起身去殿门外看了看,回禀道,“还没有人来。”

“还没有人来?”赵极等得不耐烦了,拉起王学士道,“走走走,我们去看看,这小子真会摆架子,连师父都不知道尊重了。”

赵极拉着王学士到画院看时,希孟早已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桌案上的画作他自己都收拾干净带走了,而赵极送他的金银珠玉却没有一件带走的,包括“官家”赏赐的黄金千两。

赵极有火没处发,舍不得又不好启齿,盯着纹丝未动摆放在桌案上的黄金,嘴角微微抽了抽。

“要不把他找回来?”王学士久伴君侧,一眼便看穿了赵极的心思,轻声道,“臣可以将此事置办妥当。”

“找回来做什么?”赵极不悦地转过身,径直往门外走去,口中隐隐约约恨恨地自言自语道,“走就走了!哼!”

王学士没有跟上,只是站在原地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闷声不响一个小肚鸡肠,这两人可真是一对冤家。

希孟背着行李回到他陈州门附近的“家”时,小小的木门上早已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再往隔壁老婆婆家里看一眼,门上贴着一幅绿色的对联,门口也不见了自己一回家就会摇头摆尾迎上的小黄。

一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谁知道,自己一生中能有多少个一年呢?

希孟没有推开自己家的门,而是走到隔壁老婆婆家的门前,抬头看了一眼那绿色的对联,眼前浮现起一年前,自己抱着芋头去老婆婆家吃饭的情景。

那个日光昏暗的傍晚,就是坐在这个房子里。小小的桌下,小黄抱着自己的腿使劲摇尾巴,老婆婆笑呵呵地坐在桌子对面给自己盛饭,说了那么多那么多关于自己日后的想法。

原来那时候不算孤独,如今,才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呢。

想做什么事莫说日后,谁能想见自己还有没有日后。

是啊,谁知道还有没有日后?日后再也见不到老婆婆了,可还能见到师父吗?

不知是感怀眼前的光景还是想到了疼爱自己的师父,希孟抬手抹了一把眼底湿润的咸涩,回头推开了自家的大门。

“咳咳……”长久没有人住的房子,到处都是灰尘,希孟被到处弥漫的灰尘呛咳了几声,抬头看看房子的各个角落里都已结满蛛丝,看来需要好好打扫一番才能住了。

从中午打扫到晚上,总算把房间收拾干净,希孟对自己一下午的劳动成果还算满意,忙了半天终于可以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了。

只是在房子里翻来翻去,希孟也没有找到晚上可以盖的被子。从前的被子都被老鼠们咬烂了,自己也没有把画院的被子带出来,只得脱下自己身上的夹棉外套,给自己当今晚的被子。

月光穿过瓦片的缝隙,挤进了希孟本就促狭的小房间,希孟本已闭上的眼又睁开,看了看那透过瓦缝照在床前的冰冷月光,决定明天要把这个不速之客遣送出去。

明天,应该出去找点茅草修补修补屋顶了呢。希孟睡前这么想着,不久便抱着自己的棉衣进入了梦乡。

希孟又梦见了师父,梦见在凝和殿时,自己着凉的那一次,师父搂着自己睡的时候。

师父天天把房间布置得很暖,暖得人直犯困;师父天天喂自己喝药,还总吹一吹怕药汤太烫;师父天天搂着自己睡,睡前还给自己说故事。

这些年里希孟向往的却不曾拥有的父母一般无微不至的关爱,师父如数甚至加倍得给了希孟。

就像春风拂过,就像阳光洒落。

好温暖,好满足,就像在做梦……

本来就是一场梦……

“呜——呜呜——”

窗外风声正紧,如同鬼魅呜咽呼号。希孟被透过墙缝的一阵冷风吹得打了个寒噤,堪堪醒了过来。

不复梦中的温暖,有的只是寒风萧瑟,棉衣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