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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的姑娘唱起一曲词为:“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正是佳人韶光时,今嫁君子度浮生。梨花上了轿,最后又望了眼这屋中众人,掩面松手,正要落下轿帘子,却听巷口一声高喊:“师姐——!”改改与惠娘出了门,梨花落帘前终于看见如笙气喘吁吁站在了巷口,那少年握着手中长萧,抿了抿唇,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两个字:“……珍重!”梨花深深望了他一眼,那道帘子还是落下来了。轿子摇摇摆摆,出了巷子,如笙跟在轿尾疾行几步,又停了下来。他望着轿子转了个弯,消失在了巷子里,伸手擦了擦眼睛。改改过来揽住小师弟的肩膀,与他道:“走吧,我们回去,傍晚时候,还有人请我们两个唱曲呢。”那男孩子吸了吸鼻子:“改改师兄,师姐,师姐她一定会高高兴兴的过完后半生的,是不是?”改改本不想骗这孩子的,可仔细一想,将来的事情又如何有个定数呢?所以说出口的话也并不算是骗,便揽住如笙往屋里走:“是了,你师姐那么欢喜李少爷,如今是真真的心满意足。”“她若开心,我便开心了。”如笙忽然像是长大了似得,和男人一样地叹了口气,“只要她高兴,真的,师兄,只要师姐她高兴。”他二人跨过门槛,听邻里书寓打开的窗里飘出歌声。唱的是:“华月下温柔醉人,锦堂中笑语生春。眼底情,心间恨,到多如楚雨巫云。门掩黄昏月半痕,手抵着牙儿自哂。”如笙听了微嗔:“他人嫁衣喜庆时,倒也有人抱了琵琶唱,好煞风景!”改改却说:“你可知梨花这般境遇有多难见?淮景河边的姑娘能有几个十六七岁就能嫁给自己欢喜还欢喜自己的人?我只愿好meimei她从此一生富贵笃定!莫叫将来生出什么别的事来平添怨情。”“不会的。我信梨花师姐的气运。她一定能顺顺利利的!”改改揉了揉他的头,淡笑着并未开口。梨花嫁了,虽然只是叫一顶轿子静悄悄抬进了李府,但她也是凤轩斋前炭盆里烧了卖身契,有轿子亲自接进了人府邸中的姨太太!惠娘心疼那丫头,她将赎身的钱拿来了也不能不要,最后索性拿了这钱在屋前厅堂里为家里的姑娘摆起了席宴。算是没有新娘新郎的喜宴。惠娘与来的人都说:“我是嫁女儿——多少年才能有一次的嫁女!”她满是欢喜高兴,看在改改眼中便更能知晓女人落寞怀恋。惠娘要改改去县城里头请来最好的厨子,用最上等的材料,摆宴的八仙桌将整个凤轩斋里里外外围的是满满当当。山珍海味、点心汤品,样样齐全,玉盘珍羞、美酒佳肴,这宴席从早到晚从不停不歇地摆了整整三天三夜,一时之间,别说是淮景河,整个桐城都在津津乐道着梨花出嫁的事。就算是李家没有大肆说过李桢取妾,可街头巷尾都在说——凤轩斋那个能说会唱的梨花姑娘,嫁去好人家了!那正是四月末草长莺飞好时节,改改回屋的时候又看见了屋子墙上悬挂着去年梨花做的小风筝,往年这个时候她还是喜欢叫师兄师弟几个人一块到郊外去玩耍的,去年还说留着这风筝今年再玩,哪里又能知道今年了她便已经不再凤轩斋来里呢?又想当年年少时分在那天井之下嬉笑打闹场景,犹记梨花还曾在槐树下与四姨惠娘说的保证:“将来,我要与改改一块将咱们凤轩斋的牌子发扬光大!将来我要叫淮景河上所有的人都仰仗着我们!将来我要带着咱们书寓里的人往外头走,将那些个外商富人的口袋统统掏干净了为止!”“梨花要带我们赚大钱哩!”“是了,我梨花带着你们所有人赚大钱,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又哪里想,她会是第一个离了凤轩斋的人呢。但在这淮景河边上,离离散散、来来去去都是常事了,见怪不怪。抚过那丫头曾用过的梳妆台,改改在那桌前坐下,看镜子里的自己勉勉强强露出笑来。也是要为她高兴才是。三日宴席到了头,惠娘喝的醉醺醺摊成了烂泥,四姨在房间里照顾她,改改在楼下都能听见女人醉醺醺的唱词,是“几时盼”,又“愁难解”。她是留在了凤轩斋的人,也是再也走不了的人。说来也是可叹,早前清时凤轩斋是有过一时风光,可到了民国建国,也曾有过落魄时日。惠娘还只是个丫头时,斋里掌事的mama抽大烟快要败光整楼的家财,死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凤轩斋的招牌和一座空荡荡的楼,当初风光时添置的古玩玉器早就当了,连值钱些的琵琶琴箫都给卖了出去。是多落魄的时日啊!据闻当初莫小山十二三岁就已接客,惠娘为了支撑起上上下下,不知下了多少苦功夫。可不能不撑着,凤轩斋表面的光鲜是历代来多少人受的苦和痛换来的,如若当真败光了,那他们真的就什么都没了。总是有人要走,有人要留着的。当年走的是他的师父莫小山,留下的是惠娘。如今,走的是梨花,改改想,那留下的就应该是自己了。第十章宴席第三日,众人是大约傍晚后散去的。四姨在楼上照顾着惠娘,剩下收拾的事就交到改改身上。不过毕竟用不着他来动手,有钱几个帮佣总还是请得起。他便坐在厅堂前看着,瞧瞧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再打扫。人散的差不多时,有个刚出门的相熟妓子折回来与改改说:“改改呀,门外有人找你呢。”改改让请来的帮佣收拾,绕过桌椅走过来:“找我?”那女人指了指门外:“巷口站着,我看衣着打扮该是你客人吧?”她又回头看了眼这一席残羹冷炙“哎呀”叹了一句,“不过仔细想想,眼下这地方这时候,那样的人也不方便来是不是?”改改与她客气笑笑,道了句谢往外走去,进进出出来来往往人群里,他一眼便能看见巷口站着的男人,天落着小雨,他站在巷口撑一把杏花白的油纸伞。一袭雪青色的长衫,面色温润,目光淡然。抬头望见改改时,先是眉眼微张,眼中似有光彩绽开,然后微翘了嘴角很客气的唤了一声:“改改。”改改呢?他就站在凤轩斋的台阶前,浆红色的纱衣被风吹动,雨偏偏然落下,落在他偏长的发上。青年站在原地,看仇天酬撑了伞着急似疾步朝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时,又带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慌张。男人把伞撑在他头上低头问道:“你出来怎么不拿把伞?”改改看了看他:“雨小,所以没带伞。仇……仇先生怎么今日来了?”他又伸手扯了扯对方手肘衣袖,“进来吧,这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