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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mama准备好,要送给你的东西。”老师道。谢翡敛低眸光,继续吃果盘里的提子,说得不以为然:“那就给我呗。”老师将找出来的几十页曲谱递过去,谢翡抬眼一扫,目光定格在最上方那行上:Happy15thbirthdaydearFayez。往后翻,依次是“Happy16thbirthdaydearFayez”“Happy17thbirthdaydearFayez”……直到他的20岁。岁月在纸张上留下了痕迹,泛黄的旧乐谱上音符起起落落,一首又一首歌,快板或行板,节奏不一,但风格无一不明快悠扬,像清晨的鸟雀,在枝头鸣唱欢快的歌。谢翡指尖一颤,明知故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给你的生日礼物。看样子,是每年都准备一份,但时间太短了,没来得及……”老师揉着谢翡发顶,柔声道,语带遗憾,“这是前些日子,你mama以前的工作室清点旧物时发现的,他们托人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你。”谢翡鼻腔里涌上一阵酸楚,狠狠皱了下眉,才将这股落泪的冲动压下,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她真可恶!”“但她爱你。”“她爱我,同样也恨我。”“不,你mama恨的是她自己。”老师的语气变得无奈,她拍着谢翡的手,更加温声细语,“她标注好了所有的弓法和指法,她希望你可以把这些曲子演奏出来。”谢翡摇头:“可我已经做不到了。”“你试过吗?”老师问。“当然。”谢翡别开脸去。“一次又一次尝试?”“我拿不稳弓,我的手会抖。”这话说完,谢翡推开面前的纸张,起身站去了窗前。病房里出现片刻沉寂,沉寂之后,谢翡听见他的老师坚定地说:“可你想把它拿稳,不是吗?否则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尝试?”“我做不到。”谢翡低垂眼眸,盯着落在脚边的自己的影子,颤着声音说道,“因为试了一次又一次,所以清楚自己做不到。”“你不甘心,不想放弃!”“那又怎么样,我做不到!”少年人的哭腔倔强又隐忍,他像一株生长在错误时节的蔓草,天不降甘霖,却依然顽强,但到了最后,留下的仍是一片荒芜。无法破土,无法穿石,想在世间留下什么痕迹,但风一吹,就全散了。又是沉默。忽然之间,谢翡觉得今晚或许他不该来这里,2019的最后一天,2020即将到来的前夜,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等候跨年的钟声,而他却在病房里惹自己病重的老师生气。他又想逃了,逃到无人的荒原上,让疯长的杂草掩盖住他的身影,再无人可识,无人可见。但这时候,他老师的声音再度响起:“还记得第一堂课吗?”谢翡倔强地抿唇:“我的第一堂课不是您上的。”“那我给你上一遍。”他的老师来到他身前,用上课时的严肃语气,厉声道:“演奏时的姿势是怎样的?首先,挺起胸膛!”作者有话要说:小谢的英文名是真的好纠结,一开始想用近似fei的音,就想叫Fay,但这是个女名,中译还很小仙女,于是我差点破罐子破摔叫fat了,反正翻译过来也是fei……还好我基友给我查到了fayez这个男名,感天动地第63章夜渐渐深沉,晚上11点的临江市,跟10点时相比,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厚重的云依旧压在天幕之中,沉甸甸的,仿佛随时有可能摔下来;远方的高架桥上,路过的车辆犹如流水,车灯密密麻麻,织就一片光海。后山那座无名破塔上,泛黄的旧乐谱散落在地,谢翡盘膝坐着,迎着夜风,瞬也不瞬地眺望远方。他从疗养院出来已经有一阵了,没有去镜月湖,而是回去学校附近那个小小的一居室里,带出来了琴。那个病房里没有琴,所以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上课。假想之中演奏出的乐章终归只能在假想中鸣响,想要将声音传达出来,必须伸手触碰实物,而如果挺胸抬头就能克服心底的阴影,那谢翡根本不会有如今的痛苦。谢翡努力过。三年来,他努力了太多次,但从来突不破那扇门。门后是他自己给自己加上的锁,没有钥匙,想要打开,除非直接将之摔碎。不过为了不让老师太失望,在离开的时候,谢翡还是带走了这些乐谱。一页一页手写的乐谱,隔了那么久的时间,仍能感受到上面温柔的笔触。是的,温柔,仿佛春风拂面,青枝抽出细芽,从细微处绽放花朵。他哼唱起其中的一小段,又从这春风般的温暖中,察觉出了某种分明藏在深处、却用尽力气想要传达的……歉意。明蓉在向他道歉,为她在最后那一段时光里,所展现给谢翡的太过残忍残酷的那一面。病症让她喜怒无常,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时而高歌时而低咒,宛若一个疯子,凡有的东西都把它们摔烂。而谢翡是个早熟的小孩,清楚明蓉痛恨着这个给她带来痛苦的世界,因而极尽全力,去安慰她、照顾她,试图让她打心底开心快乐。他付出了很多努力,拼命练习,参加各种比赛,捧回一座又一座奖杯,尝试着让她为有这样一个儿子感到骄傲。可这些都没有用,直到后来谢翡才知道,明蓉恨的人和事当中,排头名的当属自己。她恨他是累赘,恨他拖着她不得不在世上苟活,恨不得带上他一起去死。“但你又做不到带我一起死,于是选择了抛下我自己去死。”谢翡眺望着散落在城市夜色里零零碎碎的灯光,低喃出声。所以谢翡怎么都想不到,时隔数年,明蓉会以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歉意和温柔送到他面前。那么轻柔,让人眼眶发酸。“你在向我寻求和解吗?”谢翡缓慢眨了下眼,“可你都死了那么多年啦,我才不会跟你和解。”又坐了一段时间,谢翡终于动了动——他拿起了手机,解锁屏幕后,跳出的界面赫然是一个微信对话框。“顾句号。”几个字符显示在正上方居中位置。谢翡问他,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能重新开始拉琴?顾方晏说:“虽然你从没有说过原因,可我看得出你对琴很排斥,甚至到了抗拒的程度,我不希望你带着这些情绪去重新开始。但如果单就问题本身而言,我的回答是——当然想。”他说这段话,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措辞,当时谢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