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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小雨。太阳尚未升起的时刻,一个手中提着半只破旧葫芦削成的瓢,瓢中接着薄薄一层混合着雨水的劣质黄酒的老人慢慢在这被浸湿成烟青色的石板路上前行。距离第一批为了生计繁忙清早出门的人们睁开眼睛的时间还早,崎岖细长的道路上空无一人,缠绵的雨水顺着卷翘的屋檐的边缘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浇在石板路缝隙中生长出来的野草上。青黄色的野草被过于沉重的水滴压弯了腰,低垂着头亲吻老人的脚尖。老人喝着酒,踩着荒芜野草的尸首,独身行于无人的小路,漫步在细碎微凉的雨中。然后,无声无息地,他敲响了一扇门。**连涂猛然之间惊醒。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自己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很多修士都不习惯睡眠。对于普通人而言,睡眠是必需品,一生之中必须花费大量的时间闭上眼睛休养生息。但是对修士来说,天地灵气滋养了他们的□□和灵魂,使得成功迈上这条道路上的人得以和□□凡胎区分开来,将更加漫长的一分一秒分配在那些或必要或不必要的事情上。但也有一些修士会选择让自己在夜晚顺应时令和大自然的规律进入沉眠。或许会比那些从来不间断地修炼的人少付出些许努力吧,本来连涂是那种无论如何也不会松懈、自律性和自尊心极强、憧憬着强大并且愿意努力向着强大迈进的人,然而当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将她带入浣剑门、走上修仙之路的人曾经怜悯地望着她,伸出手抚摸着她的额头,轻轻地说道:“这样不就剥夺了你做梦的权力吗?那应当是人生数百年数千年时间里,最快乐最满足的瞬间了。”“你也会睡觉吗?会做梦?做的是好的梦还是噩梦?”小小的连涂仰着头问道。“我会。”男人依旧用那样怜悯同情的目光看着她稚嫩却美丽的面孔,说着美好但虚假的谎言,“偶尔会做梦,醒来时忘记了……但应该都是些美梦吧。”“连涂,你要记得抛弃掉自身的过去,永远向着前方更高处迈进,时刻鞭策自己不要停下脚步,不要放下手中的刀刃。只有这样,你的记忆才不会在你明白更多道理时成为负累。”“但是如果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就去睡觉吧。修士不需要睡眠,可人的希望寄托在美梦当中,愿你在深夜闭上眼睛时看见的不会是令人恐惧的梦魇,而是有着布娃娃和小糖人、没有尾巴的老虎与啾啾鸣叫的麻雀的美好愿景。”说完,男人拉着一身伤痕衣着破破烂烂、脸上因为发烧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刚出生没多久被自己的母亲亲手送进青楼、在一日以前刚于几位□□的帮助下从妓院里面跑出来的连涂,走进了浣剑门所在的深山巨谷中。彼时,从人间地狱之中长大的小姑娘,还不知道布娃娃和小糖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只是本能地被男人所说的话吸引,开始向往着如同他口中那般瑰丽的梦境。——直至今日。连涂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还没一人一剑斩遍浣剑门、提着包袱逃进卧沧山的时候,一边啃着化成水黏答答没人要的糖葫芦,一边和浣剑门几个少数的女弟子聊天。“那天带你来的人啊,听说他赢得了书圣的名号。”“书生?”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在衣服上边蹭着被糖分黏在一起的手指,“书生还要赢来的吗?”“诶呀是书圣!圣!很了不起啊,那个男人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仅仅是有点温文尔雅的书卷气而已,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是一位大乘期?怪不得他能找到掌门将你塞进我们门派呀。”“嘻嘻,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啦?”“瞎说!再者人家可是书圣,是站在修真界顶端的男人,有的是男人女人上赶着想要和他在一起,凭什么能看上我呀。”“那可不一定。”一个小姑娘忽然笑嘻嘻地说道,“他不就看上连涂了么?”“……”一群人的目光瞬间落在了连涂身上。她还在舔着左手的手指,右手握着腰间的剑柄,慢吞吞一脸茫然地问:“什么?”“不是吗?书圣难道不是在妓院里面嫖了你?不然他干嘛要白白把你带出来还送到浣剑门?不就是嫖资嘛。”一脸天真稚嫩的女孩子仍然笑着,很甜美的样子,“那群把你送到书圣床上的‘jiejie们’也挺厉害的,一出手就攀上了一条大鱼,以后还不是有了靠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到死都不用愁……”“啪”。连涂忽然面无表情地抽了她一巴掌。小姑娘们哗然:“你怎么突然打人啊!”“我要去叫人了!让师长教训你!”“第一,他救我是出于好意,书圣是个好人,和你们这群蛀虫完全不一样。”连涂抽剑出鞘,剑尖指着之前说话被她打了一巴掌的女孩儿。“第二,我能进浣剑门是因为我天赋好,根本不是因为你们说的那些肮脏龌龊的理由。”女孩子捂着脸咬紧牙:“区区一个女修谈什么天赋——”“谁告诉你的?”“我师兄师父都是这么说的!”“那他们就说错了。”连涂干脆利落地说道,“你们可以反驳我,但是在那之前,先打赢我!”“……”没有人敢于动手。因为他们都知道,连涂很强……这个每天晚上都躺在床上睡觉到天亮、修炼时间看上比别人都短的小姑娘,手指上尽是粗糙的伤口和老茧,灵气在丹田内运转,除了夜晚没有片刻停歇。她始终记得书圣岑绛的那句话:“连涂,你要记得抛弃掉自身的过去,永远向着前方更高处迈进,时刻鞭策自己不要停下脚步,不要放下手中的刀刃。只有这样,你的记忆才不会在你明白更多道理时成为负累。”她没有一刻放下手中的剑。但是沉重的过去仍旧像山一般压在她的肩膀上,从未减轻分毫。或许是因为,斩断的东西,还不够多——老人轻轻敲击着木门门板。“咚,咚,咚。”有节奏的沉闷地响声。穿着素色长裙的少女从深夜的梦境中惊醒,匆匆披上外衣走到门边,一边开门一边问道:“谁啊?”“是我。”老人说,他佝偻着脊背,手里握着一箪瓢,喝了一口老酒,打量着开门的少女,缓缓说道,“一百多年了吧。当年我将你从常芳楼里面带出来的时候,你比现在看上去还要小一点。”“!”少女陡然间瞪大了眼睛。在她的目光中,佝偻着的老人的身影瞬间变化,个子拔高,皱纹与白发尽褪,变成一位尽管衣着粗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