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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长枪,枪刃泛着乌蓝色的冷光,映着雪格外地透着寒意。持枪的人微微直起身,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而背上已被汗浸透了。收回枪的那一刻,他绷紧的肌rou才慢慢松懈了下来,伸手将长枪交给站在廊下的亲兵,自己拿过外氅披到身上。“将军,白副将方才来报,说在城外不远处捉到几个来历不明之人,恐怕是细作,想请将军示下,”亲兵递上茶水,恭敬地道,“白副将听说将军在练枪,不敢打扰,所以带着那几个人在门外等候。”百里霂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微微笑道:“细作?让他们进来。”很快的,长廊上就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被押进来的几个人都披着深驼色的长氅,带着雪帽,眉骨高耸,眼窝深陷,显然是西域人的样貌装扮。白凡上前禀道:“将军,这几个人是崔校尉他们在启郡外发现的,他们举止鬼祟,不像是寻常过路的商人。”百里霂点了点头,同站在前面的一个叽里咕噜地说了句什么,那人随即回应了一句鸟语,百里霂抬起头对白凡笑笑:“是讫诃罗耶国的人,我记得陆参将还算精通他们的话,你让他来审审他们吧。”白凡见他兴趣缺缺,便猜到眼前这帮人多半不是番邦细作之类,有些丧气地应了一声,躬身准备退下。“等等。”百里霂突然眯起眼睛,向那几个人身后指了指,“让那个人到前面来。”几名西域人的神色骤然僵硬起来,十分不情愿似的让开了肩膀,露出了身后那个瘦削高挑的身影来。那人的脸大半部分罩在白色的兜帽里,只能看见唇色嫣然得像是桃花瓣,似乎正噙着抹笑意。白凡有些疑惑地回想着,方才一路上怎么竟完全没在意有这样一号人,而那人已慢慢地走到了近前,向着大将军弯下腰,行了讫诃罗耶国的礼节。“把你的帽子摘下来。”那些西域人立刻充满敌意地看向了百里霂,可是前面的人却十分温顺,抬起手掀开了兜帽,他淡金色的长发霎时铺泄下来,耀眼夺目。白凡几乎闭不上嘴巴,西域的商人这些年见了不知有多少,就算是他们贩卖的舞姬也早已屡见不鲜,可是这样纯正的发色还从未见过。那人并没有因为其他人讶异的目光而露出不自在的神色,只是眼睛一直盯着百里霂,墨色的瞳孔里透着一抹微蓝,或许是因为他眼角生得极媚,眼神看起来便格外的风情流转。百里霂也正与他对视着,目光中隐有深意,不知是惊艳,赞叹,还是别的什么。“其他人且先带下去,这个留下。”白凡愣了一愣才应下,那几名西域人忽然吵闹了起来,对着那人的背影连声呼喝,不肯离去,最后还是士卒们上了绳索硬生生拖了出去。那人却从头至尾连头也不回,安安静静地微垂着头,对同伴的呼声充耳不闻。直到长廊里重新安静了下来,百里霂才走到那人面前,抬起手在他面颊上轻轻摩挲了一番,指间的触感像是探入了一潭泉水。他笑了笑,转向院角拿着扫帚的老仆:“把他带下去,我晚些再来处置。”灵州城西,烽火营。“前些天接的圣旨,你们都有升迁,”百里霂懒洋洋地伸手在炭炉上烤了烤,“唯独本将是封赏,可惜了那些金银,始终等不得我有空去花销。”火光映着营内几个人的脸,都是笑:“恐怕皇上也为难得很,大将军这些年战功赫赫,再向上升,岂不是要封侯封王了吗。”“少来拍马屁,还不如去讨好讨好新任的云麾将军,等他将来发迹也好提拔你们。”曲舜羞赧地摸了摸脖子:“将军不要取笑末将了。”众人说笑了几句,百里霂才转向站在一边,穿着一身崭新锻纹钢甲的尹翟:“皇上封你为游击将军,原本是想让你跟着我,不过你大约也不愿离开烽火营,是么?”尹翟面上闪过一丝犹疑:“我……”百里霂摆了摆手:“罢了,今后烽火营便由你统帅,若是出了一点差错或是贻怠了军务,就算你是御封的将军,我也不会轻饶。”尹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将军是要把烽火营交给我?”“怎么,你不敢接?”“不不不,”尹翟连连摇头,他跌跌撞撞向前几步,接住了军符,“末将,末将领命!”百里霂没再多说,转头看着李廷:“曲将军荣升了,副将一职还得你来替他,”他指了指尹翟,“这个愣头青,你也得帮忙看着。”李廷低头应道:“是。”“其余的,你们且去忙吧。”百里霂站起身,似乎心情不错,整了整衣襟便走了出去。曲舜叫过其余几名校尉,将事务转交了一番,这才离开烽火营,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见有人正在兵道尽头的角落里嘀咕着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将军真把那人留下了?”“那还有假!那样的人,不要说将军一贯好这个,就连我们这些不爱男人的,看了也忍不住想……”曲舜听着,也不知该不该上前呵斥,正踌躇着,却见一旁多了个灰色的影子,似乎也正在听那几个人的对话,听完还甩了甩头:“啧,伤还没好,还有精力做这个,像个什么将军。”“什么?你说将军受了伤?”苏漓一句话还没感叹完,就听见背后蓦地这么一句,吓得几乎跳了起来:“曲,曲将军。”被他这一声惊叫,原本在嘀咕的几名士卒全都住了口,探头过来一看,立刻僵直的向曲舜行了军礼:“曲将军。”曲舜点了点头,顿了半天也没说出训斥的话来,只稍稍别过眼去:“你们去吧。”“是,是。”最多话的那名士卒忙低头应着,匆匆地跟其他几人去了。“私下毁谤大将军,你就这么放过了?”苏漓看着那几人的背影,嘀咕道,“不过也算不得毁谤。”曲舜重新看着他,褐色的瞳孔让人有些琢磨不透:“将军什么时候受的伤?”“呃,”苏漓第一次从这个青年军官身上看到了压迫感,他缩了缩脖子,“就是之前和北凉的一次交战中,将军和巴特尔阵前交锋,被他的铜锤击中胸腹……”曲舜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嘴唇抖了抖:“巴特尔的那对铜锤我见过,少说也有三四十斤,以他的膂力,将军他……”“你别担心,我当天就给将军施了针,这段时日也一直在用药,估摸着过些天就会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