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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垣之前不知道这茬,这会儿听完,心里不觉惊叹方成和的机敏才智,又隐隐羡慕他们这师徒关系。杨太傅说笑完,转身看着俩人点了点头,又让人上茶看座。祁垣老老实实坐下,喝过一轮,却冷不丁听杨太傅问:“祁垣,你可是有事瞒我?”祁垣一愣,茫然看过去。杨太傅笑容微敛,一边倒水一边温声道:“你在国子监的课业考卷,我都看过了。都说文如其人,那两篇文章奇气焕发,正学端纯,颇有君子风范。一看便是……”他说到这骤然停顿,望着祁垣的眼睛,慢吞吞道,“……徐子敬所作。”作者有话要说: 徐瑨:配角方某疯狂加戏!抢我男二的戏份!ps:这两章是铺垫,攻后期戏份比较多pps:陆游的“此身行作稽山土”出自。沈园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第30章祁垣脑子里铮然一响,猛地抬头去看。“东池会上,你师兄便故意为你遮掩,那时我便觉得奇怪。”杨太傅轻叹一声,问道,“祁垣,我也不问你这六年都做什么了。你只跟我说一句。”他说到这顿了顿,抬眼看他;“你往日所学,还剩下多少?”祁垣怔怔地张了张口,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上又一寒一热,竟半天都说不出话。方成和担心得看着他,杨太傅也不催促,只慢慢地冲水倒茶。过了许久,茶水已经冲三道了,淡而无味了,祁垣才狠下心,低声道,“我……我,忘光了。”杨太傅的动作猛地一顿,竟忍不住拔高声问:“什么?”方成和见祁垣吓得小脸惨白,忙离席谢罪,顺道把祁垣也扯了下来。祁垣跟在他后面,不知不觉间,脑门上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子。虽然同样是说落水的事情,但面对杨太傅的感觉和面对方成和完全不一样。“我……”祁垣喉咙发紧,刚一开口,便觉方成和轻轻握了下自己的手腕。“老师见谅!”方成和挡在前面,急急替祁垣谢罪,又解释道,“祁贤弟上月外出时,在运河落了水,性命几乎不保,后来命大得以还魂,前尘往事却忘了大半,不仅以前所学都忘光了,其他的事情……他也记不起来了”杨太傅的脸色陡然一变,这下却是彻底拿不住水壶了,匆匆往旁一放。“此话当真?”方成和道:“学生不敢有所欺瞒。”祁垣这会儿好了很多,也嗫喏着答道:“回太傅,是真的。”杨太傅拧着眉,又问:“那你在国子监学得如何?”祁垣脸上一热:“才读过。”杨太傅“啊呀”一声,终究忍不住,重重地拍向茶桌。想当年顺天府道试,年仅十岁的小祁垣不过两个时辰便率先交卷,彼时他所作的一道四书义,一道春秋题,洋洋洒洒数百字,文风极其华丽,然而考据之精确详尽,分析之周密深透,更是令众人惊叹。杨太傅数十年未曾见过如此奇才,一看祁垣不过十岁儿童,更是大为喜爱。当场又考校了一番,小祁垣虽然年幼,却毫无惧色,引经据典,坦然作答,当场的提学官、知府、县令甚至掌管秩序的书吏,无不为其才气折服。当年小祁垣的风流文采,可丝毫不输今日的方成和和任彦之流。杨太傅尤其爱惜,之后经常唤他进入太傅府,只是祁垣性傲,既不跟同年结交来往,也不屑对人下跪行礼。杨太傅喜他博通坟典、识洞韬略,但也不免担心他年少盛名,木秀于林,平招祸端。后来三神童进宫面圣,小祁垣见怒于元昭帝,被下令六年之内不得科举。杨太傅的心便被揪了起来,怕他会因此受挫,意志消沉。这六年来,祁垣闭门不出,杨太傅也做好了最坏打算,想着他若心性有变,自己便趁着还能苟活几年,好生引导开解他,再让其他门生在朝中多加帮扶照看,哪成想……哪成想祁垣竟遭此大祸,才学尽失了!祁垣怯怯地躲在方程和后面,跟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俾睨天下的小神童判若两人,杨太傅连连大叹,眼眶通红,竟然半天不能言语。方成和知道老师此时定然不好受,他虽然算是杨太傅的得意门生,但这些年没少听老师夸赞祁垣。所以当日在东池会上看到祁垣赏画,张嘴便是“丑东西肥嘟嘟”的评语时,他很是惊诧。“祁贤弟遭此横祸,大难不死,已是大福。”方成和斟酌着劝解老师,又道,“更何况福祸相依,祁贤弟并未因此消沉,反而顺逆一视,欣戚两忘,此等胸怀,更值得老师欣慰才对。”杨太傅连连摇头,半天后才暗暗抹泪,直道:“罢了,罢了。”书房内的气氛这才渐渐缓和下来。祁垣感激地看了方成和一眼。杨太傅心绪稍稍平定,又问他,“福祸相依,倒也不假。祁垣,你可记得当年面圣之事?”祁垣摇了摇头。杨太傅面色微变:“当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祁垣想了想,干脆道,“其实……学生醒来的时候,连母亲和meimei都不大认识了。如今别说当年面圣的事情,便是往日的熟人,学生看着也眼生的很。”杨太傅一怔:“你是彻底不记得了?”祁垣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原身走的很是彻底,他对这边的人和事都很陌生,当时连老太傅都不认识,这么说也不算撒谎。杨太傅又沉默了起来,过了会儿,才长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天意如此罢……”然而心底到底难受,祁垣本是肆笔成章之才,本朝故老旧臣皆所不及,如今竟到了如此田地,连国子监的普通四书题都要找人代笔。“徐子敬竟然会为你拟题代笔。”杨太傅想到这,强压下心头愁绪,对祁垣道,“子敬为人端谨淳厚,倒是可交之人。”祁垣看这老太傅神情悲痛,隐隐也有些难过,低声应了一声:“徐公子对学生很是照顾。”杨太傅点点头,又幽幽叹气,对俩人道:“本来老夫为你二人各取了表字。”说完起身,踱步去了南窗下的书桌。书桌上用镇纸压着两张宣纸,杨太傅取出上面一张,略一犹豫,转身先看了眼方成和。方成和早探头瞥见上面的俩字了,目露欣喜。祁垣心里也有些激动,他一直羡慕别人都有字,甚至想过实在不行就自己取一个,但自己不通文墨,怕是取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