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小说 - 耽美小说 - 情人关系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4

    神灵,信众皆图自救。

桑野从病床上惊醒,他被送到就近的私立医院,公寓一般的病房里刷着浅黄色的漆。

桑野恍惚向窗户看去,外面秋叶但落,离枝化土,青枯的草地上荡着汤姆的吹笛声,而后他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就跟着他跳起舞来,越过山丘,去往远方。

那风呼唤他的名字:“阿野……”

那云向他招手:“阿野……”

笛声里有女人温柔的回眸笑声,伸手来牵他:“阿野……”

幻象如同泡影,那边是妥善之家,是深夜教职工院里的一盏暖色的灯,男人让孩童坐在肩头:“阿野……”

他们举着风车从走廊下跑过,高高跃起拍一把廊下的风铃,冰脆叮当响,幼时的伙伴们喊他:

“阿野!”

老巷里穿过二八大杠,车铃声像豆花甜,白裙子的爱笑女人一手轻捏帽檐,一手收卷着长裙,露出凉鞋白袜,坐在他晃悠悠的自行车后座上笑得开心:“阿野,我们家阿野长大了!都能载我了呢!”

那些声音在春夏时节明媚的阳光里融化成一片光,光野里是大片大片的花田,每一朵花都勾住他的衣摆和手指:“阿野……阿野……阿野!”

他们看着他,笑着温柔着向他伸出手,听不见声音,只看见口型在说:“来,走啊……跟我走啊……”

他mama温柔地笑脸和记忆中不差分毫,轻柔地问他:“你不想我吗?”

她宽沿的遮阳帽上别着白纱做的玫瑰花,簇拥着,映衬着她美丽的面庞。

桑野感觉到他不能动,他没有办法移动分毫,只拼命想要去牵住母亲的手,挣扎着想要抓住她的温柔,抓住她对年幼孩童的疼爱,抓住她的依依不舍和眷恋。

然后她猝然倒下去,被一滴血击中、染红,抽干了血液,迅速干瘪下去,风一卷就将她变成齑粉。

盛夏凉丝丝的甜豆花晃在瓷碗里,骤然从桌上翻倒,瞬间滚落下去砸成一地碎片,炸开瓷片的声音同样清脆。

眼前的幻景破碎,染红帽檐上的白纱玫瑰,花田里每一朵玫瑰都用尖刺藤蔓勾住他的衣角和手指喊着叫他:“不要走!”

它们缠住他的脚踝,缠住他的小腿,泥地深陷把他一点点吞没,刺藤卷住他的身体,扎紧咽喉刺破眼睛把他往下拽。

桑野剧烈挣动起来,肠胃里反胃的恶心感让他徒然干呕。

病床上他睡得十分不安稳,噩梦侵袭,他像濒死缺水的鱼,弹动着轻微抽搐。

干燥的手掌抓住他的手:“阿野……”

他被晃醒了,咬紧的牙齿陡然一松,桑野大口喘气起来。

没有春夏之盛,此时是深重的夜晚。

林烝托住他的后颈:“阿野,别怕……”

热毛巾随时待命,林烝给他仔细地擦了脸,仔细擦掉他脸上的泪痕。

温热很好地安抚了他。

“别怕……”林烝声音很低。

桑野觉着右腿很痛,石膏里他的腿很疼,一弯也不能,他额头上冒着汗。

林烝把他放平,把他脚下垫着的枕头重新整理,好让他更舒服一点。

林烝的脸上还有被傅知非打出来的痕迹,脸上青了一片,嘴角也挂着伤。

是了,他从阳台上跳下去了。

二楼,不算高,跳下去的时候还有点爽。不过摔断腿就不太爽了。

林烝被他吓住了,整个人都十分阴沉,几乎就要从阳台上追着他跳下来,之后把他抱上傅知非的车,舒望也在。

他们一路奔往医院,打好石膏之后傅知非和林烝在病房里吵了起来,两个人都是话不多的狠角,三言两语不顾就打了一架。

林烝没认真动手,几乎是单方面被揍,唯一给了傅知非一拳是因为傅知非说他不配和桑野在一起,而后被舒望看见还还了他一脚。

桑野示意林烝摇起病床,开了盏暖黄色的台灯。

他现在看见林烝脸上的挂彩都觉得好笑。

当时他说了什么来着?桑野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铁石心肠,是捂不热的白眼狼。

他们打架那会儿被路过的孩子看见了,小男孩怯生生问他:“疼不疼?”

桑野无状散漫地回答他说:“活着才疼呢。”

一句话把周围的几个人都说白了脸。

桑野有一种想抽烟的欲望,最后忍了又忍,敲着轮椅扶手说:“活着一直都挺疼,偶尔快乐两下也是假象。”

“如果你身边有家人,有朋友,你死了他们会来吊唁,会哭,会难过,会让你心疼得都不忍心离开,死就比活着更疼。”

“如果你身边谁都没有,他们不会来哭你,不会关心你,不会为了你打架,连送医院都懒得送你,而且你也不在乎,死和活着没什么两样。”

“如果你身边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可以停靠的人——”桑野看向林烝,放肆挑衅,犯的是“故意伤人”的罪行。

他调笑着耸耸肩,万分可惜地道:“——那就完蛋了。”

“你会想束缚他,把他绑在你的身边,嵌进你的血rou,你会想养着他,又会想喝他的血。”

“你会把他关进你的别墅里,斩断他和外界一切的联系,控制他的一切,像是在驯养一只宠物,作为你最后的救赎。”

“你对他的喜爱是因为你想要而不是你愿意,你对他的容忍也限于豢养而不是口上大言不惭说着的爱。你根本就不爱他,你只想让他成为你对生活的眷恋,填满你空虚的余生,然后让两个人同时失去自由。”

桑野停顿片刻,审视自己罪恶丑陋的心思,想要用这样决绝的话和林烝一刀两断。

他笑着盯紧林烝的面容问他:“我说得对不对啊烝烝宝贝儿?”

林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像是英国茶沥水的茶包,沉着面色深黑了眼睛。

桑野一长段话说完有些后悔,随即又破罐子破摔地理直气壮起来,干脆把戏做了全套。

他阴鸷了面容却仍旧笑着:“可我又不是你养的狗。”

路人小孩听呆了,被舒望推着带走。

桑野朝林烝天真地一偏头,问:“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林烝沉脸转身,之后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再出现过。

傅知非想和桑野长谈,问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桑野缄口不言,或者是直接转移话题,“你吃了吗?”“最近和舒望在一起怎么样?”“刚刚那小孩是你俩的儿子吗?”……

转移话题干巴巴的不打草稿,他还说得十分自然,傅知非问一句他就堵一句。

最后傅老师只剩下沉默,桑野笑嘻嘻地送了客。

恶劣。

他坏透了。

下午的时候他有些发烧,吊瓶点滴像是折磨人的倒计时,催眠般一滴滴往下坠,桑野数了四百五十下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