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那些年的覃芷（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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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芷算是被她哥一手带大的。

    覃家算是书香世家，覃芷的母亲早年在海外留学，认识了她的父亲，后来二人回国内成为了某一学科的理论奠基人。若是覃家往上数几代，也会看到不少为国家做出过重要贡献的人物名字。

    只是这样的家世对覃芷和她哥来说，实在算不上是好消息。

    一方面覃家父母整日海内外穿梭，兄妹二人几乎就没怎么享受过来自父母的温情呵护；另一方面，覃家家世过于显赫，但覃家父母又是极直傲之人，从没想过要为自家孩子谋得什么特权，导致在学校的覃芷反而成为了霸凌者获取心理高位的靶子。

    好在她还有相依为命的哥哥。

    大她3岁的覃秦，读初中的时候会赶着放学铃赶紧跑回家，煮泡面加鸡蛋一气呵成，只为了喂饱早早放学写完作业了的meimei；读高中的时候也会在早课之前先买好早餐，放到meimei班级窗台，嘱咐同学提醒他妹一定要吃饭。身为哥哥的覃秦记得meimei爱吃什么，讨厌自己叫她小猪，记得meimei每个生日送上礼物，记得meimei每年期末考试的名次，记得meimei每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他的meimei，是由他一手娇养出来的玫瑰。

    可是，又怎么能去苛责同样还是孩子的覃秦，也要明了无菌室里培养的玫瑰在他照拂不到的时刻经历了什么呢？

    覃芷长着一张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脸。

    她有点记不得这句话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亦或是从很多人的嘴里说出来过。

    从讽刺嘲笑到漠视孤立，然后就开始有人恶作剧似的扯凳子，也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撕掉熬夜写完的作业，后来某一天圆规的针尖出现在隐蔽位置偷偷刺穿衣服划破皮肤，更别说什么故意诬告作弊、陷害偷窃，再加上一波一波勒索零用钱，众人围到墙角挨个掌掴……

    把覃芷她本可以站在的高位拽到凡尘，再每个人都往她身上踏一脚，让她从头到脚被污泥尘埃沾满的快感，如此诱人。

    以至于没人说得清，怎么会一步步发展到这种境地的。

    没有父母依仗庇佑的孩子，不是她自己可以保守住的秘密，同样会被周围人在有意无意见试探出来。于是，她成了被命运选中的，注定要被捣碎的柔软青豆，无缘无故地承载起密不透风的无由之恶。

    同样也没人能说得清，明明都是孩子，为什么就是有人能在同类身上，展现出如此张牙舞爪、花样百出的狠戾。

    这股恶意和狠戾过于纯粹，甚至都找寻不到与金钱、权利、色情相关的痕迹，可能的源头或许只能归因到人类本能的贪嗔痴。

    说回覃芷和高启盛的相识。

    说到覃秦和覃芷，没人不惋惜这对兄妹没怎么继承覃家父母的高智商。成绩上来看二人实不怎么样，好在覃秦体能不错，早就自作主张定下了体育特长的路线。

    可他妹怎么办呢？

    覃秦自然也看得出，自家meimei打小身体就不太好，成绩也与日俱降……难得可以给父母打通电话的时候，却根本来不及请求他们帮meimei想想出路。

    好在即以许国难以许家的覃家父母，打钱倒是及时。

    为了更好地照顾meimei而选择在本省体育大读书的覃秦，周末回家的路上经过省理工大，一眼就瞄中了高高举着写着【全科辅导】牌子，抿嘴站在一群卖力推销自己的家教供求市场里默不作声，戴着又呆又可笑的黑色圆框眼镜，瘦得像个豆芽菜似的西瓜头。

    然后，拿出市理科状元成绩单的，还在读大一的高启盛，顺利成为了覃芷高三寒假的家教老师。

    留在过年前一天才回家的高启盛，在这个寒假拿到了远超过自己预期的报酬，让他可以挑挑拣拣给大哥和小兰买上省城最时兴的牛仔衣，让他可以再为小兰的大学学费存下一点钱，尽量帮着减轻一下大哥的负担。

    这笔丰厚的报酬，和他帮助覃芷提升了多少分数的成绩没关系。

    这笔报酬，是覃秦的感谢费。

    若不是同样有meimei的小盛老师向他提醒，覃秦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为meimei挑选的柔软长裙下，藏着多少陈年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