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撒娇
别撒娇
很快,那只小雀儿就当着孟臾的面被谢鹤逸关进了笼子里,蹦来跳去,怎么飞都逃不出那一方小小的空间,困兽犹斗,急得它用脚趾抓在笼子底,不断发出笃笃的声音。 说是来蹭饭的,宁知衍却没去花厅,而是差不多和孟臾前后脚进了书房,一点儿都不见外,脱掉外衣随手扔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自己倒了一杯酽茶喝。 见状,孟臾猜测他们应该是有正事要谈,想着即便谢鹤逸要问她罪,恐怕也得分个先后顺序,便走到他跟前去,干巴巴地说一句:“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 谢鹤逸眼底没什么温度,往宁知衍坐的位置踱步,“去吧。” 孟臾刚出门,宁知衍立刻放下杯子问:“为什么突然让我查闵筱柔的行踪,你在怀疑什么?” 谢鹤逸不答,微微皱了眉头问,“一个女人,你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消息?” 宁知衍啧了下,正色道:“那已经是十年前的案子了,本身并不复杂,板上钉钉的公职人员海外巨额资产来源不明罪。但2017年以前,我国还没有实施CRS*,所以一开始瑞士银行按编码设立的账户我们查不到,更不用说具体资产转移去向。而且当时海外很多银行的保密机制都不对国内开放……拖到这几年,客观条件倒是具备了,但已经不知道洗了多少遍转了多少道手,说句不该说的话,就算费尽周折把她引渡回来,意义也不大。” 宁知衍见他不作声,捏着杯壁把一杯冷透了的碧螺春咽下去,对着灯光瞧那杯子的透度,恢复平时总带着几分笑意的模样,问:“不会是跟孟臾有关吧?” 谢鹤逸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你说,她申请的为什么都是欧洲的学校?” “难道她们有联系?”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至交好友,不过三两句话,宁知衍就大致推断出前因后果,又问:“还是你觉得孟臾是想出去找她妈?” 谢鹤逸负手而立,转过半张脸来,“那倒未必。” 宁知衍扔下杯子起身,站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瞥去,看到院子里百无聊赖站着看花的孟臾,免不了又是夹枪带棒一番抱怨,“你使唤我当牛做马还不如直接问问当事人,捧在手心里养了这么多年,怎么,连句真心话都换不到?” 自幼时起,但凡谢鹤逸想要的,只有迟的,还从没有不到手的。可真心这种东西很微妙,不同于其他明码标价,总归是要经过天长地久的磋磨才行,他等不及,只得先要了人。不过无妨,身体离不开他也是一样的。 话题到此为止,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桌上散放着笔墨纸砚茶,春日里的夜晚,格外有一股至清至静的氛围。 隔了片刻,敲门声适时响起,孟臾怕贸然进来打扰他们谈话,没直接进,而是立在门口轻声问:“晚饭好了,现在吃吗?” “你进来。”清越敞亮,是宁知衍的声音。 孟臾没动,垂手静静等在外头。 宁知衍望着门口,半晌没等到人,突然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孟臾的场景,他叫不动人,没好气地朗声道:“谢重衡,劳烦你把人叫进来!” 从头到尾,孟臾都摆出一副只认他一个的态度,但就是这种并不高明的刻意讨好,成功让谢鹤逸整晚堆积的满腹戾气好似就这么消解掉了大半,眉间甚至带上了点清浅的笑意,他扬声,“孟臾,你进来。” 孟臾这才推门而入,见两人相距远远地坐着,一人看多宝阁上的瓶碟摆件,另一人坐在客厅沙发里,她走过去冲谢鹤逸低声报备一句:“晚饭好了。” “嗯。”他仰起头应她。 闻言,宁知衍起身,手中拎着外套迫不及待往花厅去,“终于开饭了,我一天没吃了……” 孟臾站得离谢鹤逸很近,腰肢弯下来,说话时额头几乎要抵到他的眉角。气息混缠,谢鹤逸抬起手,大约是想替她拢拢鬓角落下的碎发,还没触碰到却又收了回去,只说:“叫人再拿一瓶清酒过去,你不用陪,先回屋等我。”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等人走远了,孟臾才回过神,想起还没问他要回哪间屋?她的房间还是他的卧室? 其实,自从上次关静室被放出来后,孟臾就不再像前几年那样害怕他不高兴了,仿佛突然窥得天机,她竟无意间试探出他的底线,只要她还听话,还愿意服软,无论他多么生气也总会心软的。虽然孟臾同时觉得很可耻,所谓恃宠生骄,归根结底,所依凭的不过只是一个男人的一时情绪罢了。 最终,孟臾没去谢鹤逸的卧室等人,而是回到后院自己的屋子。 她的屋子不大,也安静,但是意境很雅致。客厅和卧室由一道苏绣双面绣屏隔开,窗下便是书桌和梳妆台,外面假山石掩映的角落中栽种了几丛疏竹。 不可居无竹,是谢鹤逸的造园手笔。 刚来时,孟臾并不住这里,而是在前面小楼,直到那年父母出事,谢鹤逸大张旗鼓给她改名转学后,谢晚虞才叫人把她的住处搬来的。 一顿饭快吃到后半夜,都没见到谢鹤逸的人影儿。 孟臾下午打壁球运动量超标,此刻浑身酸痛,勉强靠手机里推送的小说提神等到凌晨,上下眼皮打架到根本撑不住。 她关了灯,靠在床头闭上眼想,先睡吧,今夜他应该不会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一下亮起来,孟臾从神志模糊中惊醒,一睁眼就看到面前清峻的脸。 “不是说让你等我吗?”谢鹤逸身上还带着些席间残余的气息,浮薄的酒精味和着淡弱的烟草气随着他走近愈发浓烈。 孟臾怔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拥着被子坐起身,软声叫他,“哥——” 真是好本事,不管心里藏了多少事,面上都能装出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像一只披着羔羊皮的小狐狸崽子。 谢鹤逸坐在床边,瞧着孟臾重新躺了回去,闭上眼睛嘟囔,“好困哦……” 她的手从被子中不老实地探出来,摸到他支在衾被间的右手小拇指,松松垮垮抓在掌心轻轻地摇,“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嗯?” “好好说话。”谢鹤逸抽出手指,漠然冷声道:“别撒娇。” ———— *CRS:Common Reporting Standard,共同申报准则,主要是方便查跨境金融资产,比如外贸避税、公职人员海外藏钱,不用了解太深。 啊啊啊啊持续自我加压中,日更真的是我这种废柴能做到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