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伴娘
当伴娘
宁知衍婚礼前夕,突然有个伴娘意外出了场不大不小的车祸,伤筋动骨怎么也要休养一百天。汪兰九是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者,周围仔细筛选一圈,最终临时找上孟臾过去顶替那个位置。 谢鹤逸没理由不同意。 宁知衍接她到造型工作室去试伴娘服,尺寸不合适,还来得及改。一路上,他都没什么谈兴的样子,甚至有些无精打采。孟臾乐得清静。 这是一片老工厂改建的艺术园区,许多明星在这边拍杂志,一路开进来零星可见几辆保姆车。宁知衍在一栋建筑物前停好车,熟门熟路地领着孟臾沿楼梯走上去,推开门,看到汪兰九正坐在化妆镜前,一身隆重的晚礼服在地面铺陈开,细长透白的颈子露出来,一眼望去就觉自带香气。 “孟臾,我们好几年没见了吧?你长高了。”听到动静,汪兰九起身热情招呼她,完全当宁知衍不存在似的。 孟臾连忙上前叫了句,“兰jiejie。” 被视为空气的宁知衍恬不知耻地去拉准新娘的手,“至于吗?至于气成这样吗?” 汪兰九一把将他甩开,冷声道:“在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之前,我们一句话都别讲。” 宁知衍无语叹道:“那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你非要让我招,我招什么呢?” 汪兰九不理睬他,自顾自拉着孟臾在化妆镜前坐下。宁知衍被晾在旁边,面色发青地忍耐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没劲,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别管他。”汪兰九换个姿势,眼皮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没好气地低声说:“一身的桃花债,还都还不清。” 氛围不太好,孟臾只好想办法冲淡,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脸,从包里掏出一个灰色的绒面首饰盒递过去,“兰jiejie,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不值什么钱。祝你和五哥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谢谢。”汪兰九语调惊喜,饶有兴致地接过来,打开来,盒子里是两枚耳钉和一对袖扣,同款,只在细节上稍有差别,皆是珠光白的贝母底上镶嵌几片珐琅彩的竹叶,做工虽然不能跟老师傅的手艺比,胜在别具匠心,样式灵动。 “哇,好漂亮。”汪兰九称赞完,当场取出那副耳钉,摘下自己耳朵上戴的钻石,转过身对着镜子换上,还不忘赞了又赞,“孟臾,你的审美真好。婚礼那天,我穿中式的敬酒服时一定要戴上你送的这副耳钉。” 孟臾看着她对镜自揽的样子说:“你喜欢就好。” 汪兰九一手把玩古董的好功夫,自十七岁入场从未打过眼。接手家族拍卖行当十几年,大大小小拍卖会主锤少说也有上百场,挥手间成百上千万,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但此刻她的欣赏不是假的,也是诚心诚意要给自己这份尊重,孟臾并非不识好歹之人,自然领情,主动问:“我之前从来没当过伴娘,有什么需要我提前准备的吗?” 汪兰九摆摆手,不以为意,“不用你忙活,当天现场有几十位助理在,流程都对了无数遍了,他们知道怎么办。到时候,你只要跟在我身边就好。” “嗯,好。”孟臾轻笑着应声。 汪兰九拉过她的手,放在膝上,“真乖。怪不得谢二一天到晚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藏着掖着,恨不得你除了他谁都不要见。再见你几回,我都想把你拐走了。诶我记得,你好像是今年毕业,学的还是艺术类相关专业吧?” “嗯。”孟臾点头确认,却没继续接话介绍,尽管正常情况下她好像应该要毛遂自荐一下,专业对口,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份天降馅饼,但接下来呢?万一汪兰九问起她的工作着落和毕业后的打算呢,她不想再撒谎了。 好在,汪兰九似乎很快反应过来这个话题不妥,又说:“我让他们出去吃午饭了,待会儿等服装师和造型师回来,你再试,一共八套,和我的礼服是对应的。” 孟臾说完好,复又想,她这样看重这场婚礼,每个细节都事必躬亲,想必是非常在意宁知衍的。 大概是看穿她的心思,又见她这样沉默谨慎,不知怎的就有了倾诉的欲望,汪兰九自嘲笑道:“跟他结婚,只是因为……当下我需要一个打破僵局的契机。” 汪兰九垂眸,沉默片刻,继续道:“就好比很多人爱情长跑,谈了七八年的恋爱,最后不但修不成正果,反而会分手,甚至闹得此生不复相见。我和宁知衍的情况虽然不太一样,但道理是通的,走到这个节点上,面前摆着的只有两个选择,不结婚,就得分道扬镳,我……不清楚能不能跟他在一起一辈子,可我能确定的是,我做不到以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别的女人,没办法,只能自己先把宁太太的位置占了,嫁给他咯。” 顿了顿,她状似潇洒地耸耸肩,加一句总结,“没赚,但也不亏。” 像是非要给她步入这段连自己都不看好的婚姻找到一个合理化的动因。 孟臾思忖片刻,问:“通过婚姻重新定义两个人的关系,就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吗?” 汪兰九一怔,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心思倒是通透,大概是推己及人才问出这种推心置腹的问题。 “不一定能解决,但总要试一试,有变化就有破局的可能性。而且,想要的东西还没争取就放弃,不是我的风格。”汪兰九一语双关。 八套礼服,四个造型,从天光大亮到夜色深沉,饶是孟臾这种逆来顺受的性子,最后也有点受不了。 谢鹤逸忙完来接孟臾回去时,汪兰九还有别的事,正在跟工作人员对细节,便没下楼送她。 孟臾筋疲力尽地坐进车子后排,招呼都没打,歪着头抵在椅背,侧眸望着谢鹤逸,小声抱怨了句,“结婚真的太麻烦了……” 谢鹤逸失笑,“别人结个婚,你累成这样?” 孟臾有气无力地说:“我这不算什么,兰jiejie才是真的累,五哥完全就是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不问的。” 谢鹤逸不置可否。 片刻后,孟臾像是顺着这个话题发散出来,却又非常出人意表,冷不丁问了句,“哥,你跟五哥差不多大,有一天也会像他那样结婚吧?” 到时候,他会怎么处理她呢? 他们的关系无法准确定义,自然也不能用分手之类的字眼形容。大概率他还是不会放她走的,那么等他结了婚,她就会成为像是宁知衍的桃花债那样令人不齿的存在,甚至更加不堪。 静默,封闭的轿厢空间内,略显漫长的静默。 问完,孟臾便垂眸下去,没再看谢鹤逸,就在她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只言片语的回复时,听见他说了句:“……不会。” 是她想听到的吗?是,好像又不是。 孟臾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想从谢鹤逸那里得到什么,很多时候光是想想,就觉得在异想天开,这么近又这么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