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杀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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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孟臾突然觉得眼睛有点疼。 看着谢鹤逸的背影消失在月门,她闭了闭眼,将眼眶的酸胀感压下,然后抬手摘下头顶的鸟笼,打开把那只吱吱乱叫的雀鸟放了出来。它从她掌心跳到窗台上,扑腾着灰扑扑的翅膀踱来踱去地觅食。 瞧见那傻鸟像是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用手指抚着它的尾羽用力推了推,小雀儿才反应过来,终于振翅飞走了。 她不再耽搁,下楼回房间收拾了点东西,跟李嫂报备说待会儿约了人,要去逛商场买几件面试穿的衣服。 李嫂抬眸看她,不咸不淡地说:“先生吩咐过,孟小姐出门要让司机跟着,八点之前得回来。” 孟臾点头应声,温声细语知会她:“嗯,就算迟也不会晚太多的,最多逛到商场关门。” 李嫂不再说什么,谢鹤逸平日里怎么对孟臾,他们都看在眼里,又不是狱卒看管犯人,晚一两个小时不打紧,何况他一整夜都在飞机上,不可能会知道这些细节。 孟臾捏着包,坐进车子后排,心里一刻不停的在盘算,最多到十点,司机就会发现自己失踪,李嫂也会知道,届时谢鹤逸正在万米高空的公务舱,他出公差,肯定不是包机,各类审批严格,无法使用卫星电话,也就是说,至少要到十五个小时以后,等飞机在异国他乡落地,他才能知道这个消息。即便能联系到他也无所谓,航道是固定的,就算他手眼通天,也做不到让飞机半途折返。 裴渊此次随行,不在南江,李嫂能请示的人或许只有宁知衍一个。 他是搞侦查的,这些招数再熟悉不过。孟臾就不止一次听他讲过,凭空消失在高铁站的领导,改名换姓偷渡的官员的事,她大概知道漏洞在哪里。当然,她也清楚自己肯定做不到万无一失,但没关系,只需要多设置些障碍给他,拖延时间足够了。 孟臾定了张两天后从北京飞日内瓦的机票,不出意外的话,宁知衍会直接安排人去首都机场登机口守着堵自己,但肯定是见不到她人的。 这只是欲盖弥彰的障眼法。 兵者,诡道也。 谢鹤逸通古文,也喜欢她学,她从小就要求自己至少要懂皮毛,他书房那架通顶书架上的各类书籍,她闲暇时基本都翻过。 孟臾下车时,跟司机说,想跟朋友吃个饭,需要他多等一会儿。 她没约任何人,从侧门走进熙攘人群里,直奔一楼卖场,用现金买了两件最基础款的衣服,和一顶假发,然后去洗手间将身上的裙子换下,接着掏出手机,长长吁出一口气,面无表情把这只时刻掌控着她行踪的手机关机,扔进垃圾桶,再从商场的正门走出来。 广场上此刻正热闹,人头攒动,像是只要走进去,就能隐入尘烟。 大门口新换的巨型美陈从高处垂落无数深蓝色灯带,如同一场美轮美奂的光幕星雨。 孟臾从那群比划着各种搞怪姿势拍照打卡的年轻人中间穿过,她平静地想,去吧,去像他们一样,过你憧憬的行止由我,自由快意的生活吧。 这是一场她准备将近四年的叛逃,光是想想就觉得刺激而疯狂。 孟臾步履不停,穿过马路,穿过人满为患的步行街,穿过一条没有监控的巷子,到另外一边拦停一辆出租车,她的目的地是到高铁站,但她不是去坐火车,而是让司机在车站外面的租车行将其放下。 这间车行是连锁机构,本地借,异地还,还是挺方便的。 之前,孟臾和同学一起出去团建时租过车,对于流程很熟悉,只要登记身份证驾驶证,交押金就可以办。 她将证件递过去,客服拿起来对着电脑核对信息,很快打好单子递出来。 孟臾收回来时,垂眸看了眼那两个字——孟月。 她原来的名字。 这就是谢晚虞临终前留给孟臾的报偿,也是她的杀手锏。所谓脱离掌控,最困难的那部分从来都不是成功跑掉,而是怎样才能确保不被谢鹤逸抓回去。她必须要有个新的身份,不然肯定寸步难行。之所以选择自驾,最重要的原因是谢鹤逸根本不知道她会开车,这还是大二那年,她偷偷用孟月的身份报名学的,后来预备要用,所以见缝插针找机会练习过多次,车技算不上多么好,勉强够用。 启动发动机汇入道路车水马龙中那一刻,孟臾松了口气想,一切顺利。诚然,她占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便宜,这些都很容易做到。 接下来,就看她留下的那些线索起不起作用了。 谢鹤逸知道她失踪的消息会有什么反应呢?会第一时间赶回来吗?孟臾不确定,但这次是重要的公务出差,他应该没那么自由。 尽管谢鹤逸一直对她很不放心,但他或许没真的想过自己会逃走,而且会这么快跑路吧。毕竟,前几天他们还在书房心平气和地写字,讨论她接下来找工作的事。他甚至低下身段主动向她示好,邀请她一起去旅行。 被人反叛、背刺、逃离的感觉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可谢鹤逸对旁人是不会大发雷霆的,孟臾了解他的性子,心里越生气面上反倒越平静,大概会有短暂的失态,然后就恨不得立刻把她抓回去承受滔天怒火。 那他要到哪里找人呢?自然是要有的放矢,那就需要根据素日里蛛丝马迹推测。 可不管是考雅思申请欧洲的学校,还是梁颂年那里关于她mama的消息,都只是孟臾故布疑阵而已,她从来没打算去,但谢鹤逸这种多疑且有足够能力排查的人,不一一确认,他怎么可能甘心,做这些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而时间,恰恰是她所需要的。 孟臾扶着方向盘,将车子开上高速,车速变快,夜风沿着没关紧的窗缝嗖嗖地吹哨子,她抬手按下按键升起车窗,把呼啸的风完全阻隔在外。 南江的都市霓虹和烟火红尘通通被抛诸身后,渐渐离她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