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粥
一锅粥
无巧不成书。 经过审慎思考后,孟臾答应邵启冬跟他在温映雪面前演这一场戏。 闲暇时,她对着手机迟疑老半天,思忖着要不要跟谢鹤逸说一声,转念一想,毕竟是邵启冬的私事,且不说不该跟不相干的人讲,就算她舔着脸向压根儿说不着的人主动报备,明显谢鹤逸不会同意,到时候再吵一场,何必呢? 最终还是在她的纠结情绪中作罢。 按照民谣节的日程表,隔天有温映雪的节目,她是下午才到的,排练后来到小酒馆,看起来很正常,除了脸上的妆浓了点,其他一点都不像田欣口中描述的那么歇斯底里的样子。 孟臾和邵启冬坐在她对面,寒暄着相互作了介绍。 温映雪垂眸握着茶杯,还没继续说,眼泪就一颗一颗砸下来,吧嗒吧嗒掉在桌面上,她哽咽着说:“祝你们百年好合。” 邵启冬温声安顿她:“谢谢……出去后,好好读书。” 温映雪抹抹眼睛,泪水却擦不完,弄花了完美的妆面,她瘪着嘴看向邵启冬,毫不避讳还有孟臾在场,哭着说:“mama说她去跳楼,你就答应和我断干净,那要是我去跳楼呢,你会不会……” “小雪,你成熟一点,别拿这种事来开玩笑。”邵启冬无可奈何打断她的假设,叹口气继续说:“我跟小月很快就要结婚了,我们都会有各自正常的生活。” 这两天大降温,正逢风起,阴云从西边漫上来。 孟臾默不作声,低头抿了口半凉的茶水,继续扮演好明知一切内情依然对邵启冬深情不改的好嫂子。 温映雪却没那么好骗,突然收住眼泪笑起来,对着孟臾问:“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哥哥吧?” 孟臾惊怔一瞬,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马脚,她明明一句话都还没说,就听对面女孩条理清晰地分析,“你的态度太事不关己了,眼睛里没有一丁点嫉妒,这不正常。” 邵启冬皱眉,出声制止她,“小雪,不要没礼貌。” “我没礼貌?我还没开始阴阳怪气呢——”温映雪定睛注视着孟臾,“所以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你们是真的情侣,但你的心另有所属,那我肯定不能同意你们结婚,第二你们是假情侣,你是他找来让我死心的……” 大概是没料到温映雪会这样敏感,邵启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辩驳却说不出话来。 见状,孟臾轻笑着解围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性格比较内向……” 说到这里,楼梯处拐上来一个人,孟臾的位置背对着那处,视线受限,故而她虽听到响动,却并未放在心上,而是继续说:“我跟启冬哥认识的时间虽然不太长,但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和事业,我也很欣赏他为人处世的风格——” 孟臾转眸看向邵启冬,细数他的优点,“情绪稳定,与人为善,谦虚有礼,能跟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一辈子,我觉得会是件很幸福的事。” 听到这些,温映雪有些不确定了,她本就患得患失地厉害,红着眼眶问:“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一片长久的寂静过后,邵启冬的声音响起来,“……不爱。” 温映雪突然哭着笑起来,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死心,“我知道了,我以后……都不会再来烦你了。” 她像是力气不济,双手撑在桌面起身,却不知为何在挪椅子的时候磕了下腿,痛得她又开始掉眼泪,邵启冬垂在桌下的手攥得很紧,终究还是忍住了没去扶她。 本想目送温映雪离开的背影,孟臾转过身,却立刻僵住,那里站着的人不是谢鹤逸又是谁?手中松松垮垮地拎着一束这个季节罕见的龙沙宝石蔷薇,层层叠叠的半粉半白花瓣上还挂着剔透的大颗露珠,但本该用心捧着的花束此刻却倒挂着,看起来很是不和谐的矛盾。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到底听到了多少。 邵启冬从激荡的情绪中回过神,缓步走过去打招呼,“谢总来了……” 谢鹤逸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冷然地看着孟臾。 孟臾唯恐他当场发作,便凑上去:“启冬哥你忙你的吧,我们有点事,出去谈。”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谢鹤逸的小臂下了楼。外头冷,寒风一阵接一阵,谢鹤逸没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浮薄的衬衣,此刻脸色发青,唇色淡白,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 孟臾指着花束,温声问:“给我的?” 谢鹤逸自嘲笑笑,“……给白眼儿狼的。” 孟臾自知理亏,上赶着送温暖问:“你怎么就穿这点儿衣服,不冷吗?” “在车上……” 静了片刻,孟臾提议道:“那我们过去拿一下吧?反正很近。” 谢鹤逸向前走了几步,淡声问:“不解释一下吗?” 孟臾满脸无所谓的样子:“你洞察人心的技巧那么娴熟,一看不就知道了,还用得着我多说吗?” 他被激得冷笑起来,“这时候没忘了给我戴高帽子……” 孟臾语气不好,抿抿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控诉道:“你很多事情也都不会跟我讲,那我觉得这件事也没必要跟你解释。” 谢鹤逸明显恼了,“没必要?” 看他这样一副理所当然要交待的样子,孟臾突然就完全不想说了,负气道:“请问,你是我的谁?就算我交了男朋友,甚至要跟别人结婚,我有什么义务跟你说?” 不知为何,他先软和了态度,轻叹一声,“我是你的谁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回去慢慢说,你这脾气……” 孟臾立刻接他,“脾气是随了谁?你有资格说我吗?” 他啧了下,冷嘲反问一句,“我没有资格谁有资格?没完没了了是吧,说你几句就……” 她不忿道:“又要说你养我的恩情是吗?我离开谢园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这样好了,你找会计师算算我在你身边……十四年,一共花了多少钱,只要你说个数出来,我一定会全部还给你。” 虽然那点钱他压根儿瞧不上,不是说养只猫都比她浪费吗? “你……”谢鹤逸低下头,呼吸粗重,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抑制住发火的冲动,“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报恩,要你还钱?” 他们之间若是真要按金钱论,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口不择言地羞辱自己,根本就是要借划清界限来伤他,软刀子一样的话就这样漫天撒出来,一捅一个血窟窿。 孟臾不讲理,小孩子般耍性子,“你有,你就是有!” 周围行人渐渐将目光聚集过来,谢鹤逸强行上手拉她,“先上车,回去再说。” “我不回去!”她用力挣脱他的束缚,却被他再度攫住手腕,她发脾气挣扎,“你放开我!” 刚才觉得放心不下,跟出来的邵启冬一直在远处静观其变,眼见着情况不对劲,唯恐因为自己搞得她吃什么亏,那岂非是罪过? 此刻,走上来问了句,“小月,要不要帮忙?” 又劝诫说:“谢总,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法治社会,光天化日之下,大家可都看着呢。” 谢鹤逸还未张口,就听孟臾迅速抢白道:“启冬哥,你走吧,我没事的,你不用管。” 这个样子,分明是怕邵启冬吃亏,谢鹤逸不想跟她多作计较,默了几息,捏住她的手腕往车边走,他力气没收住,孟臾不设防,被扯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邵启冬再也忍不住,横插过来挡在两人面前,好声好气说:“你这样会弄伤她的。” 谢鹤逸当然不打算跟他动手,不耐烦地扬声叫人,“小朗,愣着做什么?把他给我拉开——” 隐于周边店面和行人中的三五个人就这样走到了明面上——回想起那天清晨无意间听到的电话,谢鹤逸对她行踪的了如指掌程度……将碎片化的线索串联起来,孟臾一直心存疑影儿的事情顿时浮出水面,她不确定的问了句,“你……找人监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