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稽性
勾稽性
到医院之前,孟臾的思维完全是停滞状态,因为裴渊随即赶到代替她处理了一切状况,她只是懵懂地看着,跟着,陈墉候在大门口等着接手,然后马不停蹄地安排好剩下的事宜,万幸,没有需要做大手术的伤,等做完全部检查,一堆口罩帽子全副武装的医护阵仗浩大,浩浩荡荡推着平板车将人送到病房—— 纯白的衾被掩映间,失血让谢鹤逸的脸泛起苍白,大约是用了缓解疼痛的药品,他阖着眼昏睡,呼吸轻地几不可闻,眉睫更显清隽。 孟臾站在门旁目送,捂住胸口默念了两遍《心经》才止住反复袭来的轻颤,却没跟着进去,她还需要冷静一下。 走廊灯火通彻,消防通道的冷风吹到她的小腿处,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裴渊太稳重又太精乖,肯定是会根据具体情况评估需要知会的范围的,但不管怎么样,宁知衍都首当其冲,是以谢鹤逸刚做完各项检查回到病房,他就已经赶了过来。远远看到等候区坐着的孟臾,通道尽头处玻璃上映出她的表情,有点空白,但不麻木,可能是体内的韧性正非常强悍地占领她全身。 宁知衍跨大步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他没事吧?好端端的,怎么会撞车呢?” “五哥?”孟臾抬眼看清来人,她刚才太过放空,此刻回神,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寒,她的手指不断收紧,死死抓住椅子扶手,艰涩开口:“我觉得……他是故意的。” “什么?”宁知衍诧异地吵嚷一句,听了她的话却又怔住,追问:“什么叫故意的?” 孟臾摇摇头,语气满是犹疑,“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应该知道会撞,因为车祸发生前,他提前停了车,让我下去。” 她哽了下,懊恼道:“如果我不下车就好了——” 不知为何脑海中开始回放——那夜他们争执,她不小心用雨伞伤了他的手,他全然不在意任由伤口流血甚至有意无意去按压加重痛楚的冷漠模样,孟臾只觉得呼吸都被掐住,“五哥,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宁知衍大喇喇在她身旁落座,翘起二郎腿,不以为然道:“他什么性情你不清楚?从来只有别人在他面前做小伏低的,没人敢上赶着给他找不痛快,除了——” 他侧眸瞥过来一眼,孟臾眼泪都快要蹦出来,她抑制住全身的无力感,“除了我。” 宁知衍心知这话轮不到他讲,他本就怜惜女孩儿,而孟臾如今依然是谢二心尖儿上捧着的人,总要轻拿轻放,轻嘲轻讽,轻的不能再轻才好。否则,等下谢二醒来,万一知道她在自己这里受了委屈,还指不定要怎么作怪他。 何况,把责任全推到孟臾身上明显有失公允,这样想着,宁知衍便问起旁的来,“下车前你们谈什么了?” 孟臾满脸茫然,像是努力了很久才找回那段刚发生过的混乱记忆,“……我们吵架了,他发了很大的脾气,我……说了许多不太中听的话,我问他是不是因为有段时间眼睛看不见,才会有这么强的掌控欲,还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 宁知衍心烦抱怨道:“啧,我不是不让你提吗?” 孟臾不说话,知己知彼则百战不殆,她一门心思想要通读他深埋在内心深处的阴暗从而打败他,不想却因此牵扯出许多密密匝匝的旧伤疤来。 宁知衍正了正神色,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只是逝者已逝,再提,不过是让活着的人难过……你知道弈衡大哥吧?” 孟臾垂眼定了定神,认真搜寻这个名字回想了下,是谢鹤逸的亲哥哥——许弈衡,谢重衡,虽然不同姓,却是亲兄弟。 但她从没见过本人,只是零星听说过,因为许弈衡很久之前就去世了。 见孟臾点头,宁知衍继续说:“就是那场意外,你是哪年来他身边的?” 孟臾沉吟片刻,刚想回答,却被他摆手制止,“不重要。反正就是在你来之前,那天是谢二的生日,原本哥儿几个组了局打算像往年那样给他庆祝的。他从小就没跟着父母长大,聚少离多,所以感情说不上多么亲近。但我看得出来,弈衡大哥一直想从中缓和,那会儿他父亲刚调回北京,可能是事情多忘了吧,当天才想起来叫他去,谢二就推了我们这边过去了,大哥亲自到机场接的他,结果回去的路上发生了事故……” “说实话,弈衡大哥是个非常称职的兄长,学业、能力、人品都是榜样,不光对谢二好,对我们这班跟他弟弟玩儿的朋友也很照顾。我记得有一回在俱乐部遇见,他还亲自上手教余家小三射击……”宁知衍止住话头,不无惋惜地叹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了,现在回想起来,当年谢二失明那段时间是有点不太正常,恢复以后更是亢奋的不行,什么刺激玩儿什么,就跟不要命似的……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早该好了……” 宁知衍灵光乍现般,“孟臾,你不就是那次之后,谢家阿婆找来给他挡灾祛邪消业障的吗?你来没多久他就消停了,这些年专心办事,不一直都很正常吗?” 正常吗?谢鹤逸的性格,就算有什么心理疾病也不可能会轻易外露。这些都是旧事,她没那么大的好奇心,所以之前竟然没细究过他从来不过生日的原因。她其实大致能理解他的缄默不语,与一个没参与他过往的人谈旧日惨淡陈伤,是要同情吗? 孟臾垂眸,披垂的长发松散的拢在耳后,眉目间一片愁云惨雾的样子。 宁知衍真心实意地劝她,“你为什么非要跟他犟?他就这么个人,永远都不会低头的,事到如今,你就不能放下你那所谓的自尊心?” 见孟臾始终不说话,宁知衍愤愤不平道:“谢二回家见他父亲说要跟你结婚都没低头求人,怎么的,你比首长还了不起?” “……结婚?”她明显错愕。 “你不知道?”宁知衍一副不会吧的表情,“他提都没跟你提?那是我多嘴了,可能他觉得还没办成吧。” 默了默,他吐出一口气,加了句,“谢二跟我不一样,我做三分一定会让人以为是做到了十分,他做十分可能只会表露出一分,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应该一点儿都不懂他啊。” 她懂,但是懂得和接受是两个维度的事。 ———— 这只是宁五角度的碎片化的片面理解哈,鹤子的视角是一个可闭环的圆 以后都是小打小闹啦,小宝们节日快乐!六月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