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破防
大破防
之后几日,孟臾一直陪在医院。 谢鹤逸有个重要行程推不掉,尽管身体很多指标都没恢复正常,他还是不顾陈墉的反对,执意在周日办理了出院。正好周一孟臾也要飞海南,机票都订好了,就是还没跟他说。毕竟这件事踩在他的情绪敏感点上,她摸不准,所以有点难以启齿,一个不小心,又得吵架。 周日那天,田欣提前过来相亲,一大早就到了。 除了自己的行李和展品,她还替孟臾收拾了一些在溪和镇的东西,不方便拖着行李箱到处走,便按照提前说好的送到孟臾这边,反正次日她们要一起出发去机场。 这个位置,到哪里都很方便。 第一次登门,田欣十分客气地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俩柚子。 孟臾接她上来,主动邀请她晚上一起住,却不料她开玩笑,自诩说日程表比女明星排的还满,晚上约了大学同学住电竞酒店组队打游戏,就不来打扰她了。 这么一耽误,孟臾没能接谢鹤逸出院,反正他身边光生活助理就有好几个,也不缺她一个就是了。倒是下午裴渊打电话过来,说她有些东西落在了病房,要顺路给她送过来。 无非是手机充电器,水杯,还有她拢头发的发卡皮筋什么的,都是不起眼的小东西,但确实不可或缺。 只是孟臾没想到,是谢鹤逸亲自送来的,人都到楼下了,却没上楼,而是破天荒先给她打电话问方不方便。接通后,孟臾心中五味杂陈,以往他哪可能摆得出这副姿态?倒不是非得让旁人迁就他,只是一视同仁地不太在乎对方怎么看待他。前因后果,你懂就懂,不懂也不强求。 迟疑片刻,孟臾说:“你要是不忙的话,直接上来吧。我在收拾东西呢,刚好有话要跟你讲……” 顿了顿,她问:“密码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谢鹤逸明显噎了下,没作声。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知道,那就是惺惺作态。孟臾连忙找补道:“我发到你手机上。” 谢鹤逸输入密码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鞋柜旁两只超大号的行李箱。一屋秩序井然,空间整洁到如同根本没人住。 声音像是卡在喉咙里,他将手中的纸袋放下来,默不作声走进去。 孟臾正在卧室收拾衣服,听到响动,随手拢了拢头发,扬声道:“你来啦——” 从房间走出,正好看到谢鹤逸往沙发旁去,他眼皮低垂,冷淡又漠然,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情不虞。孟臾一怔,不知道到底谁惹他不高兴,反正总不可能是才刚见面的自己吧? 心里念头转了三转,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她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出来,放在他手边的小茶几上。 谢鹤逸倚在沙发里,脱力般地重重吁出一口气,“你这次……又要去哪儿?” 孟臾有些不解他质问的语气,不过,反正她要跟他说的就是这个事儿,便照实作答:“海南——” 他轻嗤一声,肘支在扶手上撑着额头,自嘲道:“宁愿跑到天涯海角去,就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是吗?” 眼角余光流连过门旁那两只巨大的行李箱,孟臾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好像是误会什么了——或许是觉得她铁石心肠,怎么都捂不热吧,明明他已经在改了,她却依然视而不见似的,甚至他才出院第一天,她就迫不及待地要离开。 明知只要说两句话就能解开这个误会,但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孟臾没有立刻开口解释。 厅内空气就这样静默着,像一团化不开的胶水。 孟臾不说话,杵在他身前,旁观他反复调整坐姿——大概是不舒服,他前倾着身子,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手指交叉握在一起,低垂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他前段时间太忙,稍有点空闲都耗在了去溪和镇的路上,紧接着车祸住了半个月的院,病房里白天一直不断人,得到消息来探病的,来汇报工作的……尽管他们都没再提那夜撞车的原因,孟臾却很清楚,从那之后他的情绪几乎一落千丈,体力更是透支地厉害,本就瘦削的身形看起来清减许多,连肩胛骨仿佛都削薄,翘棱地支着,后背衬衣凸出乍起的幅度明显。 她低眸,密密麻麻的酸楚在胸腔弥散开,“你……以后别把工作安排的太满,要劳逸结合才好。圣贤不都说了——形劳而不休则弊,精用而不已则劳,劳则竭。你太累了,身体要垮的——” 一声低到近乎微弱的叹息,“你都要走了,还管我以后做什么?” 他睁开眼看她,眼底竟然有血丝。孟臾只觉心抽着拧了下,“你……不想让我走?” 谢鹤逸的声音忽然抬高,“你还会听我的话吗?” 他是如此地懂得她,既然之前肯对他服软顺意全凭她心意,那现在更加有恃无恐,敢一根筋拧到底。不管他怎么做,她都要离开,更可悲的是,他四面八方全是斧钺刀铡,一动就会见血。 她亦是如此地懂得他,甚至是那种近乎洗筋伐髓的细微感受,他这个样子,不是愤怒,是失望,是无力改变后的自厌。 太阳xue突突地跳个不停,谢鹤逸闭上眼睛,情绪像是已到临界点。手肘无意间扫过矮几上盛满水的玻璃杯,滚落磕在地面碎裂开,不规则的形状像是乍破的银瓶,孟臾吓了一跳,他却像是无所觉般,任由裤脚被洇湿。 孟臾回过神,见地板上碎片繁多,回想了一圈,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只得先蹲下身捡起归拢堆到一边。 谢鹤逸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弯腰探手过来,却被孟臾在空中一把紧紧抓住腕子,制止道:“你别碰——” “……小心伤到了。”他用伤口缓解痛楚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实在是心有余悸。 孟臾把能收集到的碎片全部用纸巾包起来,一趟趟丢到厨房,谢鹤逸老僧入定般,半晌没有动。 她原本打定主意,并不想把一腔热血都抛出去,换他一点舒心。把感情这样廉价的给出,不过是折辱自己罢了,但是……至少再向前走一步吧,或许能救他呢? 孟臾在他面前蹲下来,仰着脸问:“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