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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火 第82节

    叫来助理余淼,对她说:“德国那个设计师下周过来,我把他的名片推给你了,你们联系一下。”

    余淼说好的,问:“风哥走不?”

    夏允风点点头,收拾好东西,拿上车钥匙:“回家么,送你一程?”

    余淼背好包,笑嘻嘻的:“不用了,我男朋友来接我。”

    天天一起工作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夏允风看她一眼,没多问,两人一起上了电梯,按下楼层后,余淼主动开口:“最近才谈的,对方是我幼年时的玩伴,后来他出国留学就断了联系。前段时间他主动加我好友,说已经回国,聊了一段时间感觉还不错,就在一起了。”

    钥匙捏在手中,夏允风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静的有些尴尬,余淼说完就后悔了,她领导出了名的高冷,讲这些本意是电梯内缓和气氛,谁知气氛更诡异了,还不如闭嘴。

    半晌,夏允风大赦般开口:“嗯,好好珍惜。”

    电梯到了一层,余淼说完再见飞速跑了出去,小姑娘着急见对象的热情劲儿,夏允风淡淡看着,往下去负一层开车。

    北城的冬天很冷,地下停车场不知从哪灌来的风,刺的夏允风耳朵疼。

    他钻上车打开空调,发动机嗡嗡运行一会儿,适应过后才开车上路。

    交通不好,路上正是堵的时候,夏允风塞在长长的车队中游神。

    他想,有过刻骨感情的爱人都能远走,玩伴时隔多年的回头又能维持多久。

    到家饿了,夏允风打开冰箱找出包速冻饺子,烧开水时脚下蹭来两团毛绒绒的东西。

    他低头看一眼,轻踢一脚:“别烦。”

    那是两只猫,一花一白。

    不是第一天被主人嫌弃了,平时被嫌弃也爱缠着,今天大概是感应到主人心情不佳,老实的跑走了,一头一尾蜷在沙发顶上当吉祥物。

    下完饺子,夏允风开电视找部电影看,很多年前的港片,画面开到高清仍然很糊,夏允风一口饺子一口汤,也不抬头,看了太多遍,剧情台词已经烂熟于心。

    手机在桌上响,来电人是凌美娟。

    他挂掉,没几分钟又打来。

    拿起来接听,声音冷冷的:“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母亲殷切温柔:“小风啊,在做什么?mama刚看了天气预报,北城下周有雪,你要注意保暖,好好照顾自己。”

    夏允风:“知道了。”

    “mama做了很多椰子糕吃不完,明天给你寄一点过去。”

    “嗯。”

    母子俩的关系恶化于十年前,此后再没好过,无论凌美娟用什么方法,哭也好,哄也好,甚至歇斯底里过,夏允风全部不为所动,心硬的像石头。

    凌美娟已经习惯儿子的态度,讨好地问:“今年过年回家吗?”

    意料之中的答案:“不回。”

    “那mama去北城看你。”

    夏允风丢下三字:“没必要。”

    然后挂断了电话。

    打完电话夏允风心情rou眼可见变得更差,没吃完的饺子也不吃了,冷眼盯着电视机,画面映在眼底,却没一帧过心。

    他端坐半晌没动,像个菩萨,还像入定的老僧。花猫从沙发跳到他腿上,窝在小腹喵了一声。

    夏允风垂下眼,默然良久,温柔的把猫抱在臂弯。他一下下给猫顺毛,与动作截然相反的是他没有感情的声音。

    他像个傻子,无事生非的对一只猫发脾气:“我真的讨厌你。”

    第65章

    周末刚过,北城的天空飘起零星雪花。

    夏允风最近要赶一幅画,在工作室待到很晚。结束后想起德国设计师这几天就要来了,忙昏头,都没有问过对方订的是哪天的航班。

    他联系余淼:“你给yee买的几号机票?”

    余淼是个称职的助理,下班时间依然秒回:“6号,下午4点左右到。”

    “嗯,到时候去接一下。”夏允风翻看日程表,“订个餐厅吧,晚上一起吃个饭。”

    “好,我来安排。就你们两个吗?”

    夏允风怀疑余淼谈恋爱把人谈傻了,回复道:“你说呢?”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杀气,余淼立刻纠正:“哦哦哦,我多喊几个人。”

    夏允风想了想,说:“再问问姜意有没有空。”

    余淼:“姜意哥是吧,好的好的,我现在就联系。”

    饭局安排妥当,夏允风切出聊天界面。

    视线不自觉停在通讯录顶端,为了方便联系,他把那位德国设计师置了顶,最后的对话停在三天前,他发送的,对方一直没再回他。

    夏允风动动手指,把那位从置顶上请了下来。几个群聊正在互动,yee的对话框很快落到底下。

    天气实在糟糕,风雪交加。

    夏允风忙活到深夜才从工作室离开,雪天不好开车,他一路慢行到家,下车时竟出了汗。

    这个天气也不知道德国人能不能受得了,柏林的冬天有这么冷么。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甲方,夏允风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对方这一点。

    划拉着屏幕找到不久前被自己打入冷宫的老外,夏允风编辑道:“北城最近大雪,请备好御寒衣物。”

    迟野刚刚起床,做了一晚的梦现在神智昏聩,去浴室冲了个澡清醒清醒,出来便看见龟毛甲方发来的信息。

    北城,大雪,这样的字眼和昨夜的梦境重合。迟野指尖微顿,回复道:“雪很大?飞机能按时起飞吗?”

    对方的回答相当官方:“如果航班取消,我们会负责重订机票。”

    迟野察看一下天气预报,未来几天北城每天都是大雪,他预计飞机无法降落。果不其然,六号当天所有前往北城的航班通通取消,迟野的北城之行还没开始就出现困难。

    航班一改再改,拖到十号迟野依旧没有登上飞机。去北城并不是他自己,还有一位同事,德国人,就是那天问他去不去聚餐那个,名叫安德鲁。

    安德鲁是个金发碧眼的职场新人,性格和善好说话,在事务所很受欢迎。年轻人都爱热闹,事务所的活动十有八九是他带的头,因为要和迟野一起去中国,早早就开始准备,后来久久没有动身,老板不让新人闲着,给他派了新的活。

    龟毛甲方似乎等不及了,协商道:“或许你们可以在中转城市下机,再搭高铁来北城。”

    迟野无所谓,虽然波折一些,早点结束这个项目也可以早点离开。

    可安德鲁就没那么高兴了,手头上的工作一时半会没法结束,他不得不和迟野分开走。

    安德鲁趴在桌子上,一头卷发乱翘,抱怨道:“我第一次去中国,人生地不熟,会不会迷路?语言也不通,万一被骗怎么办?”

    迟野看他一眼,说:“下飞机不要乱跑,我会去接你。”

    安德鲁不太信任的嘟着嘴:“你几年没回中国了?还会说国语么。”

    日子真的有点久了,迟野来德国后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待不到一周便匆匆离开。

    他收拾着桌上的图纸,眼神没有着落的飘着。不管他走了多久,长或是短,某些记忆如同母语一样,忘不了,扯不断。

    迟野是在第二周周五坐上的飞机,目的地是海城,之后再从海城搭高铁去北城。

    长途飞行人会很累,迟野穿着休闲舒适,前一天帮安德鲁改方案到很晚,因此一上飞机就戴上眼罩开始睡觉。

    最近睡眠质量不高,总是断断续续的做梦,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去的事了,可能因为要回国,自以为冷静的心里掠起些波澜。

    梦里有好有坏,坏的比较多,有时是断裂的大桥与露在泥土上的手,有时是耳光和激烈的言语。

    当然也有好的,他梦到有个小孩儿追在身后跑,最后停下对他说:“迟野我恨你。”

    和那个小孩儿有关的一切,没有好坏之分,只要梦见就是幸运。

    迟野几乎睡了全程,饭也没怎么吃,最后被空姐叫醒,提醒他该下飞机了。

    海城没有下雪,但也挺冷的,迟野推着行李箱走下接驳车,抬头看一看天,阴着,和他的心情一样。

    迟野卫衣外面套着羽绒服,休闲装增添几分活力,掩去眉眼间化不开的深沉与压抑。

    提前叫了车,出租车司机将他送到高铁站,进站后,迟野联系了余淼:“你好,我还有半小时发车,预计七点到北城。”

    发完收起手机,飞机上睡够了,上高铁开始工作,方案定下之后下一步是将计划落实到实际工程中。

    现实不比计划,各方面都要考量,迟野已经把地质报告读了很多遍,力求工作能够顺利推进。

    他想到此前一时脑热接下这个case的原因,只是看到项目名称是美术馆设计。现在想想,他明明不年轻了,在某些方面还和十几岁时一样冲动上头。

    秒针滴答转动,余淼提前两个小时出门依然堵在了半路上。

    下雪天司机开车都很谨慎,饶是这样前方还是免不了有擦碰。

    余淼不停的看着手表,想哭,按这进度恐怕那老外得在高铁站过夜。

    她战战兢兢拨通夏允风的电话,开口就是哀嚎:“风哥,我被堵在路上了!”

    夏允风正在洗刷子,画好的画摆在一边。他问余淼现在的方位,离高铁站还有多久。

    余淼崩溃的说了一个地址。

    “好吧。”夏允风无奈的叹了口气,笔刷丢在塑料小桶里,“我家离高铁站挺近的,你把班次发给我,我去接他。”

    大周末的员工指挥领导干活,余淼想死的心都有了,把信息发送给夏允风,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要哭。

    夏允风嫌弃道:“行了你,我还没骂人。”

    挂断电话,夏允风套个大衣便匆匆出门。大雪已停,但外面积雪很深,从地下车库驶出来明显感觉轮胎打滑,夏允风也不敢开太快。

    路上理所当然很堵,夏允风家离高铁站不堵车二十分钟就能到了,这次生生花了近一个小时。

    迟野已经等了很久,出站口附近人来人往,暖气不足,他冻的鼻头发红,不想等了,拿出手机给余淼发:“如果离得远就别过来了,我自己打车。”

    刚要发送时先一步收到消息。

    夏允风开车打字不太方便,发了条语音过去:“抱歉路上太堵了,你在b3出站口等我,我直接开到门口。”

    迟野还不知道自己换了司机,点开语音,听筒放置耳边,清润的嗓音透过冰冷的机器传递出来。

    他愣了愣,心脏无意识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