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止城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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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 秋 “黑沼先生,您的同伴现在情绪并不是很稳定,”身着白袍的医师在他听完这段录音后,轻轻说着,“我并不推荐您现在到这边来,就算是有葛原警长的访问令也……” 黑沼青叶手上的伞还撑着,半个伞抵在医院门外边。秋雨连绵了整整两天,每一次呼吸,肺腑都是湿润的。青年将录音机递还给医师,他缓缓将伞收起来,放进一旁的雨伞筒中。 “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再不见对方一面,我就可能这辈子见不到面了。”袖口沾了雨水,很凉,他垂头整理了一下。 再抬头时,黑沼青叶面上挂着让人舒心的笑容。他生着娃娃脸,笑容带着梨涡,没人会不喜欢他。他瞥一眼医师衣服上的名片,姓“矢雾”,然后迅速转移目光,看向对方的脸庞。 “而且,”黑沼青叶将脑袋微微歪了歪,“这么久的审问也没审出什么东西,万一我去了,你看,自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万一我去了,他能够平复下来呢?” 这个理由似乎说动了医师,对方再一次凝神看一遍访问令,片刻后,转身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跟我来吧。” 穿过宽大的等候厅,等候厅里没人,一切都很安静。 他们来到D区病栋,坐电梯来到三楼。 沿途走去的时候,黑沼青叶看见有一间房里,两个老人依偎着看电视,其中一个在挂吊瓶。电视声音开得特别大,房门也是打开的。电视在放“……于池袋南公园发现了一枚炸弹,疑似一年前事故残留物”诸如此类的新闻。房间里也有医师在走动。 “到了。”领路的医师说着,拿出卡来刷门禁。 “我跟里面的人说过了,你直接进去就好。” “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吗?”黑沼青叶没动,他看向这个跟D区病栋画风毫不相似的门。铁门铁栏杆。 “是的……”医师又说,“也不算,但是其他人在更里面。” “我该期待一下他神志清醒吗?”黑沼青叶假装自己说了个笑话,扯出俏皮的笑容。他几步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关闭。 往前再走一段距离,忽略掉沿路上的门扉。 穿着警服的葛原警官,给他访问令的那位,正坐在椅子上等待他。 葛原银之助掀开眼皮看他一眼,站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衣服,“跟我来。” “这里是?” “交流房,安全措施非常好,你不用担心会死。”葛原金之助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 黑沼青叶顺从地走进去,随后葛原警官跟着进来。他们一左一右坐了两张椅子。面前是玻璃,还有纸张,没有笔。 “他是杀人犯,不会给他配笔的。”葛原先生又瘫在了椅子上,闭上眼。黑沼青叶微笑着,并没有说任何话。毫无意义的纸张,他想,难道是给人折纸用的吗? 大概两三分钟后,玻璃后面那间房,房门终于开了。 带着镣铐的青年走了进来,几步坐到椅子上。说“坐”也不算,只能说把自己的躯壳放在了那里。 黑沼青叶看着面前之人,变化不是很大。他们分别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七岁,已经快要长大。但是我们本来就是长大的肆意妄为的孩子,青叶想着。他抬手,用指节叩击玻璃。 “啪”一下,很沉闷的声音。 他开始回忆关于“枝本桉”的病情:焦躁不安,被害妄想症,有自杀冲动。 所有人都说枝本桉,疯了。枝本桉不再记得任何人。 叩击玻璃的声音让玻璃之人的杀人犯发出嘶哑的咆哮,青年用头颅撞在玻璃上。没人拦住他。 他是杀人犯,没人会拦着他。 这里是矢雾制药的医院,没人会拦着他。 黑沼青叶发出轻笑声,停下叩击玻璃的动作,他站起来,双手贴紧玻璃。他按在玻璃上,仿佛在握着枝本桉的双肩。 “桉,”他说话,声音轻柔,“桉……你看看我,是我呀,青叶。” 枝本桉的身体慢慢往下滑,又跌坐回椅子上。椅子发出“吱嘎”一声。 对方开始发出梦呓似的话。 “桉……”那不是呼喊自己名字的口吻,只是一种简单的重复。 而这个代表着“自我”含义的名字,在他舌上反复打滚。 “……是谁?” 几秒后,他呼喊道:“楠!楠!” 然后枝本桉四处走动,尖叫着尖叫着。 一两分钟后,枝本桉又安静下来,一屁股摔回地上,又支撑着坐回椅子。 “青叶?”他似乎认出了自己,青叶回应着“嗯”。他一直没离开过玻璃前。 “青叶?” “嗯。” 他们的对话重复了三四遍。 枝本桉的脑子里终于清醒了一会儿,他猛地贴到玻璃上,瞪大眼睛认认真真看着对方的脸。黑沼青叶没有因为他动作变化而改变神色。 “青叶,青叶,是青叶啊。”枝本桉笑起来,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这位患者表现得稍微正常的时候。 葛原先生似乎睡着了,动也没动。 黑沼青叶回应着,缓缓坐下去。他们平视着彼此。 “我有帮到你吗?青叶。”枝本桉突然说。 还不等黑沼青叶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他的双手捏在一起,指甲抠进血rou中。可他仍在笑。 “青叶,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枝本桉疯了,黑沼青叶认识到了这一点。对方凝视着前方,可是那里空无一物。 “我没有罪,”枝本桉说着,“是折原临也害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