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背德恩寄难辜 携风带雨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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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车马隆隆,眼见赵氏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府呢。正到了用午饭的时候,这天的饭菜是童隽亲自张罗的。 赵氏看着一桌子佳肴嘴上没多说,眼里却露出慈父的欣慰。童谦举著给哄好孩子,珊珊来迟的许心都夹了块鱼腹rou。看了左右,随口问了句,怎么不见薛微。 童隽冷眼瞧着童谦,淡声道:“他身边的小厮欺负主子好性儿,大白日的手脚不干净。被我抓到人赃俱获,已经打发回江南旧宅呢。”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只见童谦重重拍下筷子怒道:“jiejie,我后院内眷的事儿怎么老劳动你发落。那小厮原是在父亲跟前伺候过的,也是父亲亲赐给薛微的。你怎可做主,随意打发回去。” 这事儿一而再再而三的闹到她头上,童谦实在压不住火儿。站起身来要与童隽争辩,一边的许心都,倒是想着自己父亲的话儿:若是真因此闹分家,才好呢。他拦自己的妻主是轻而易举的,却故意收着力。 果然童谦焦躁的一甩袖子,许心都借势一倒,拉扯着裴儿一道跌到地上去了。 “谦儿,别胡闹!”一旁的连氏忙扶着许心都起身,又锤了自己女儿一拳。但到底赵氏在,他也不敢多说。 主位上的赵氏听童隽这番安排,脸也沉了下来:“他手脚不干净,怎么从未听旁人说过。是不是其中有所误会。” “此事是我亲眼所见,真切的很。”童隽显然有备而来,不慌不忙款款答道:“您不也把延荣留在江南旧宅,给大姨爹做贴身小厮吗?盛谨儿与他交好,正好一道去伺候。说不定他在大姨爹身边,有了约束还能改好。您若要我详说小厮的罪过,那女儿先写封信将他发卖出去。再一条条,一款款细细同您说。做了那些错事,江南宅子里大姨的家眷怕也是伺候不了呢。” 赵氏显然没料到童隽会这样答他,心中隐隐不安。府里内宅的事儿除了走了的樊旌,他这个志存高远的女儿是从不过问的。怎么如今三番两次的,插手弟弟侧侍的事儿? “好呢,都坐下。”赵氏断然不会让她们将事情闹大,毕竟府里的体面为重:“从庵堂走这一趟,你们也累了。吃好了,就各自回房歇息。” “父亲,且等一等。今日女儿还真有事儿要办。”童隽说着起身,对身侧的凌飞镜吩咐道:“你去把家里的下人,都领到院子里来。不管是贴身男使,还是打杂的,我有话要说。父亲要是乏了就回去歇着,若是不累您在这坐镇也好。” “隽儿,你。。。”赵氏见童隽面上神情莫测,实在摸不着谱,却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撂女儿的脸。 府里的丫头小厮由凌飞镜和云儿领头,稀稀落落的刚好站满一院子。童隽作为家主,还是头一遭训话。 “你们有从江南旧宅跟来的,有来京后买来的,还有陪房①进来的。府里的事儿,我鲜少插手,多是辛苦父亲和妹婿。可你们其中几人,竟因管事儿的是菩萨心肠,胡乱揣度主子的心思,肆意妄为。更有偷盗钱财,帮协作恶的。府里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搅出许多是非,弄的上下乌烟瘴气。” 童隽说到此走到邹乳公身边,蓦地顿下脚步:“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累着呢,站的摇摇摆摆,身子可比主人家都娇贵。” 邹乳公虽比童隽高出半个头,可被身边人的气势压迫的头都不敢抬。他肩膀颤巍巍,说出的话都在打结:“奴年纪大了,昨日照顾了孙小姐一宿没歇,难免疲乏。” “那是要怪灏儿,把您这金贵的身子给累坏了?”鱼已上钩,童隽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冷意,转头对许心都道:“妹婿阿,你这乳公年老力衰怕是照顾不好灏儿。要不遣回母家,重几个中用的来。” “不不,是奴说错了话。大小姐恕罪,奴身子卑贱,哪里敢乱攀扯。”邹乳公没料到童隽会公开发难,吓得他缩脖子,瞬间跪到地上去了。 童隽此言一出,许心都当即想拦,但一时真不知该如何接招。童谦气的脸色都变了,这摆明了要给自己房里的薛微讨公道。 戏演到此刻,赵氏心里也有数。他想起道观里的师太的话,料到童隽是有备而来,此时纠缠过甚,除了闹得几方难堪,也难得出甚结果。 不等童谦妻夫想出对策,他先道:“邹乳公是跟着心都来的,心都是灏儿的亲父自会自己女儿着想。隽儿,你久不经家中的事儿。其实只有经年跟在身边的人,才是日久见人心。” “父亲说的有理,可就怕这奴才仗着自己是老人,成了滑头,心生怠慢。”童隽负手回身,继续对邹乳公道:“我刚才说的甚么,你给其他人复述一遍。” 邹乳公彻底被吓傻了,张着嘴支支吾吾半响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又到扈嬷嬷面前,停住脚步:“扈嬷嬷,你是父亲身边的老人。我说什么,你该是懂的。你来。” 扈嬷嬷骇得满头汗,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是。。。是不要作恶。” “扈嬷嬷说得好,这府里谁再敢打着主子的名义欺善作恶。一概让我知道了,年轻的直接发卖,年老的都打发到庄子上去。” 一群人低着头噤若寒蝉,这时陈月葳举着火把领着近卫抬来了春凳、板子和一干诫夫堂的刑具,浩浩荡荡的进来了。 左右站着的奴仆看到这架势都大惊失色,有几个年长的纷纷跪下,哭喊着大小姐饶命。 童谦终于坐不住了,急道:“jiejie刚才告诫下人别作恶,转头搬刑具来,这又唱的是哪一出。扈嬷嬷可是父亲在外头请的,专司训诫的乳公嬷嬷。也是听主子命形事的,jiejie也不用在这里指桑骂槐,到底冲谁来只说就是!” “谦儿。”连氏吓得赶紧拉住童谦。 童隽并不接话,只上前接过梨木杖端详一二。似要朝童谦挥下去,童谦下意识的抬手后退,连氏侧身挡在她身前。后面的许心都也急了,大喊了声“妻主”。 正当众人以为要闹出大事之时,梨木杖折成了两断,扔到中间。 “我不管外头什么规矩,从此童家再不许对人用这些。”童隽话音一落,左右的近卫也都将手里的刑具打裂折断,再聚到一处倾倒油囊。童隽又将拖盘里的一应yin器全掀翻,扔了陈月葳手中火把到里头。 火焰腾起,金光映在童隽的半侧面庞。她缓缓走到父亲身边,对着一众奴仆道:“这些我只一把火烧个干净,毁了它们只当捐弃前嫌。若再有不服的现在讲,若现在不吱声,私下听到谁胡乱议论,一律重罚。” 赵余沁转过头一肚子的话想问、想说,却觉得喉咙梗了般。他忽觉得自己,看不懂女儿的心。但他能看清童隽这顿火,多半是为薛微发的。良久,他眼见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烧成炭的刑具,心底落寞一时无语。 见火快熄呢,童隽抬了抬袖子,让人都各归各位。地下的奴仆齐齐低头应了声“是”,看着先赵余沁离开,而后跟着凌飞镜一一退了出去。 凌飞镜倒是默默松了口气,想还好云儿懂事儿,让自己将父亲送回老家安养。若还在这,指不定这管家都要做不了呢。 ①注:陪房指随嫁的婢仆